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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恭慈太后(第2页)

袁承天想起被他所害的李宁儿,不觉悲愤难己,想那宁儿一生孤苦,寄身昆仑派,不想这奸贼却施毒计害人。天可怜见宁儿含悲而逝,是为憾事。今日一经提起,怎不恼恨心头,这岳停风为恶多端,今日若再放他,难保他日后还要继续鬼域害人,今日决不能让他活命,否则岂不恶人得享天年,好人命不久长。

袁承天长剑一指,向着向后翻滚的岳停风刺去,势要夺其性命,誓杀此獠!岳停风已尽平生所能向后翻滚躲避袁承天长剑。可是袁承天今日不似往日再加容让,是以如影随形。岳停风身之所在,他便长剑所指,非杀其而后快不可。

岳停风身后是山石,已无退路。袁承天剑出如虹,真刺其胸间天池穴、神藏穴、少泽穴、鹰窗穴和期门穴五个穴道。岳停风决不会坐以待毙,便伸左手臂挥格,已是孤注一掷,险中求活。袁承天轩辕神剑过处,竟削去岳停风左手臂,鲜血直流。他竟不出声求饶,也算是个汉子。袁承天见状,不觉怜悯心起,心想:他毕竟是忠义之后,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己又何苦杀他?便在他一怔之间,只见这岳停风右手起,一枚毒梭从袖中甩出,直射入袁承天前胸。因为距离过近,已是避无可避,正中小腹。袁承天万没想着这岳停风负隅顽抗,重死挣扎,暗施暗器。这也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不料这岳停风终究不改阴鸷性格。

袁承天道:“好奸贼,我心存良善,放你性命,你却暗使卑鄙手段杀人,真是可杀不可留!”

他不再犹疑,长剑一送。岳停风便此了帐。袁承天心中想道:“宁儿,袁大哥恨当初不能保全你的性命,你含恨而去,今日得诛此獠,了无憾事!宁儿,袁大哥在此遥祭于你,愿你在九泉之下得已和娘亲和爹爹团圆,不再在这礼崩乐坏,禽兽相食的世间苦苦挣扎!人世间虽有尽多繁华,不过过往云烟,皆不足留恋,太多的罪恶,已挠人心志,坏人名节,所谓洪水猛兽,人间又现!”

余众清兵见脑已死,再无斗志,一哄而散。此地空余岳停风的尸身。唐之约叹息道:“忠义之后亦有如此,夫复何言?”

他感慨良久,不知是叹息那年当年的岳武穆尽忠报国,还是叹息当下这岳停风的可悲下场。唐婉心走出来,见爹爹神思忧苦,心中有愁,只是不为人言。袁承天歉然道:“庄主,都是在下不请自来,给你惹下无妄之灾!”

唐之约一摆道:“不是,是在下拙了眼,救了这狼子野心之人。实在与公子无关,只是在下要搬离此地。他们回去之后只怕要向上司禀告咱们杀官造反,藏剑山庄只怕难保!婉儿收拾细软备下马车,咱们去山西躲一躲!”

袁承天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落下,这藏剑山庄是这唐之约经营了几十年产业,今日一旦离别,说不出的悲哀伤痛。原来世间变幻莫测,谁能预料将来如何?

袁承天草草将岳停风尸身埋葬,转头见山前备了十几辆马车,已装好的东西,唐之约与袁承天执手告别,临行前放了一把大火,将山庄百间房屋烧成白地,也绝不留给清兵。

袁承天离开山庄,又时不时回只见火势冲天,雕梁画栋尽毁在大火之中,当年繁华付之一炬,让人怆然,感叹世事无常,人生尽多梦幻。

临近京城,只见官道之旁有张破席,上面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衣裤破坏不堪,上面爬满跳蚤,在吸人血,而且形容面黄肌瘦,两眼塌陷,气若游丝,只有进的气,无有出的声息,似乎一时半刻便要死掉,旁边一个褴褛衣衫的男孩子约摸八九岁年纪,也已瘦得十分可怜,头亦是蓬松不堪,很是肮脏,好久没有洗浴了。目光十分呆滞,痴痴地望着远方的田野。他神情麻木的可怜,对未来没有希望,只有绝望。他眼中满是苍茫,世间谁来可怜他。上天何其不仁,非要将世人强分为三六九等,让苦难中的人倍受折磨?

袁承天见这父子凄惨之状,不由得又生恻隐之心。他手搭这中年男子的脉搏,只觉跳动微弱之极,仿佛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又见他舌苔黄而白,血气有亏,似乎并无大碍,只是得了风寒不治之症,无钱医治,任由邪毒侵入体内,任意展,便至头脑浑沉,更兼少有进食,以至现在积劳成疾成了沉疴,所以严重如此,如不加以喂食汤药,只怕便一命呜唔!他低头想了想从沿街商铺借了纸笔,唰唰写下一个药方:熟地、生黄芪各三钱,白芍、川芎、当归、何乌、白蒺藜各二钱,防风一钱,甘草半钱,蝉衣一钱,再加连翘、银花和桑各二钱二分,这三味中药乃是前面几味中药熬煮沸腾之后,再行添加,于病症则事半功倍也。这方中药旨在助这病人疏风祛寒,养血和血,以补血虚外寒之不足之症。袁承天将这药方交给这小男孩,又取出二两银子交给他,让他去不远处淮南药局去拿药。他则留下以掌抵这中年男子背后命门穴以内力输入,延其这一囗气,以续其命!他之所以不去亲自拿药,生怕一旦离开,这人便命在倾刻,撒手人寰,所以出掌相救,非是作伪,而是性之所至,仁爱为怀!

路过之人只是看了一眼,便一个个冷漠地离开,仿佛事不关己何必管他。世间如此,人心不古,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世间之人多是关心切身利益,那管别人生死,只有苦难降到自己头上才会哭天抢地,所谓天下为公,也只是空谈而已。

这中年男子受力,便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受用,不再觉得心头烦恶,眼见明郎,仿佛又见大光明。眼前这少年人英俊不凡,双眸中精光四射,可见是个不凡人物。他不由得心存感激。这些日多受别人冷嘲热讽,无用人去关心他;不想今日撞见这少年人,出手相助于自己,可说是意外之喜。不一刻,袁承天又将小男孩熬煮汤药喂他吃下。又过片刻,便觉不似先前身子冷得颤,便向袁承天道谢。

袁承天见这个小男孩此时的境遇,像极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小男孩不明所以,便问道:“大哥哥,你干么哭啊?是不是银子?”

袁承天见他误会了,便解释道:“不是的,小兄弟。只是见你这遭遇便想起了我小的时候如你一般,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天可怜见,让我师父撞见,收我为门徒,教我武功,教我做人,教我明白人生世间,所为何来?为民族大义,为乾坤正气,为光明故,更是为了天下苍生!也许我们都能力有限,力有未逮,可是还要努力前行,不惮于前途之渺茫,虽无希望,还要前行!圣人有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小男孩仰头看这位正气满身的大哥哥,轻轻叹口气道:“我不能如大哥哥这般好身手,济世为民,只有浑浑噩噩在人间!”

袁承天用手抚摸着小男孩的的道:“不会的,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不必自哀自悲,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坚强,不对恶屈服,在黑暗中也不哭泣,在困难面前也不自悲,我们都要勇敢!小兄弟你在恶人面前说不,你能做到么?”

这小男孩点点头,说道:“大哥哥,我将来也要做如你一般的大英雄!”

袁承天听这小男孩说他是大英雄,不觉笑道:“我那是什么英雄,只是凡人,在世间也许微不足道,可是还要一份光,照亮世间,去除黑暗!”

小男孩看着这位大哥哥坚毅的神情,不由心神往之。好一会袁承天问他名姓。小男孩说自己叫做冯云西,那中年男子则是他爹爹名叫冯龙赐。他们不是京都人,来自山东,今年山东蝗灾,庄稼颗粒不收,官家又收税的紧,东家又要收租,偏偏冯云西的娘亲又得了重病,无钱医治,只好死去。他们父子被迫无奈,只有前来京都投靠兄长,奈何兄长见他们贫无立锥之地,便生厌恶,将他们哄出府门。二人只有沿街乞讨,岂料有司衙门巡兵见他们衣衫破旧,形容狼狈,便将之驱逐城外,任由自生自灭,不去理会,以至身染风寒,如果不是袁承天出手,那么他父子二人非饿死不可,天可怜见让他撞见袁承天,得己活命。袁承天听他们说完这遭遇,忽觉尘世原是罪恶渊薮,谁能逃脱?苛税猛于虎,先前他还不相信,而今看来果不其然,又想这一路上有人歌唱《菜人哀》这古诗,里面所写并非夸大其实,实是实有其事。原来乱世之下焉有活人命,人命有时至贱,竟然可以鬻人与菜,这天地之间为何总是惨事连连,让人想起不由觉得去日无多,来日大难!

袁承天将他们来到一处山泉边洗去污秽,换了身新衣,再看冯云西眉目之间甚是灵动,俊气勃,双目之中透着对未来渴望,假日时日定会有一番作为,因为印堂之中似有浩然正气。他又拿出仅有十两银子交给父子两。他们怎么也不肯收这银子。袁承天执意让他们收下,然后执手而别,便向城门走去。

忽见一众行人围着皇榜围观。只见内城墙上贴着一张皇榜上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近恭慈太后有恙,太医院诸人亦不得其病理,束手无策。朕心甚切,想太皇太后,以仁慈孝道治天下,昔者与大行皇帝佐助天下,四海咸平,母仪天下!今者有疾,朕心甚切,凡有国医之手,起死回春之能,让太皇太后无恙者,朕隆恩与赐!布告天下,咸使得之!袁承天看得一头雾气,不明所以,皇榜亦未言明恭慈太后得病症状,可见是不轻,否则以太医院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可见症状不轻,也便是如此,嘉庆皇帝不得不出榜悬赏,以期民间高手救治,虽希望渺茫,终究还是有希望!

袁承天想到嘉庆皇帝与己有知遇之恩,竟将自己视若兄弟,不是仇雠,可是是倾心相交。自己怎么可以眼见太皇太后身命有危,而置之不理,这岂是大英雄所为?他想到此处不加思索,扯下皇榜。守护兵士见有人揭皇榜,自是有本领医好太后之症,便喜出望外,将他带入禁城乾清宫,面见当今天子。

嘉庆皇帝这些时日正自忧苦不已,因为太皇太后忽然染疾,本来只是浑浑深深不进膳,本不放在心上,便令太医开了几味消食的汤药,以为便见好,——孰料竟而一日甚于一日,非见不见好,反而饭食不进,脉博微弱,似乎便要宾天的迹象,他能不心焦?便下令太医院中太医诊治,可是并不见效,不由急上心来,便有执事太监建议贴下皇榜,悬赏天下奇人异士为太后医病,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虽然近似荒唐,可是目下也只有此一条路可通。

这位昔日君临天下,手握乾坤的少年皇帝现在竟是愁得无法可想,正自担忧太皇太后的病症。听闻有人揭了皇榜前来皇宫,便喜出望外,抬头看时进来一少年。本来也无意外,但仔细看时竟是别后不久的袁承天袁兄弟。他本欲张口喊“袁兄弟”

,但环伺四下有侍卫亲兵在侧,多是不便,便硬生生咽了回去,说道:“你们退下!”

御前侍卫心生犹疑,因为他们见这少年步法轻捷,自是身有武功,生怕于皇帝不测之祸,不由说道:“皇上,还是让卑鄙护佑您左右,以护万全!”

嘉庆皇帝有些不耐烦,大声道:“你们难道没听见朕适才说话,要你们出去!”

众侍卫见皇上天颜震怒,知道如若再不出去,只怕皇上雷霆震怒,祸及己身,所以便鱼贯而出,再不回头。

嘉庆皇帝面带笑容,走下御书案,执手袁承天,说道:“袁兄弟,朕思念你久矣!仿佛当年汉哀帝刘欣之与董贤!”

袁承天道:“你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我只不过是草莽中的汉子,何德何能得皇上青睐!”

嘉庆皇帝不以为然道:“朕自承大位以来,遍阅天下英雄无数,多是有德无能,有能无德之辈!怎如袁兄弟你仪表出于天际,英雄之气逾于先祖袁督师,而玉树临风,岳峙渊嵉当世无出其右!当初汉哀帝之刘欣亦是风姿少年,更遇着那黄门侍郎董贤,可说是英雄相惺,人间多是离恨事。刘欣死后,董贤亦受株连!袁兄弟你说世间知遇之恩莫过于这段传奇!”

袁承天见这少年天子心中亦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今日他竟对他诉说衷肠,诚然是拿他当兄弟看待,心中不由起了涟漪,心想:自己袁门弟兄是反清复明,似乎水火不融,可是他不以为仇,反而视自己为兄弟!本来他们不可相融,可是嘉庆皇帝对他可是不为己甚,自己难道还有理由对他不利么?那样情何以堪,自己岂不枉为袁督师后人?人生天地间,恩怨要分明,决不可以做违心的事,那样与卑劣小人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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