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骨高挺、眼窝深邃,是很英俊的相貌,只是脸色却十分苍白。
金城为她再婚而旧疾发作进了医院……
沈绣婉暗道,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在他心里这样的重要。
她把鲜花放在病床边,轻声道:“昨年的花,没法在今春开放。我遇见他太早,他爱上我太晚,这份感情终究是来得太迟了。”
方副官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病房。
病房静谧。
只余下男人绵长的呼吸。
沈绣婉不知道傅金城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在探视完的第二天,她就带着奖杯回到了苏州。
她重新经营起沈家绣馆,又把奖杯和那副《纺织女工图》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一整个冬天,前来订购刺绣的人络绎不绝,许多洋人也慕名而来,希望能得到沈绣婉的一幅绣品。
除夕前一天,沈雁雁带着满身的伤回到祖宅,哭诉说是赵强盛打的,何碧青和孙姨娘奇迹般没有再劝她回赵家,反而默许了她和赵强盛离婚。
沈仲云倒是觉得两个女儿相继离婚,脸上很没有光彩,本想劝沈雁雁和赵强盛重归于好,却被何碧青和孙姨娘相继甩了脸色,后来便也讷讷不敢多言。
农历二月,清明。
苏州城淫雨霏霏。
沈绣婉给爷爷扫完墓,撑着一把纸伞站在坟冢前。
她凝视墓碑,即便已经当了母亲,她却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记忆里活生生的爷爷,有一天会突然躺进小小的坟茔,再也没办法宠溺地塞给她云片糕和梅花糕,再也没办法慈蔼地唤她婉婉。
只剩下坟冢边的松柏和青草郁郁葱葱,像是爷爷在欣慰地注视她。
她杏眼里带着温柔的光彩,轻声道:“爷爷,下个月我就要再婚了。这一次,我嫁的是我喜欢并且他也喜欢我的男人。他叫白元璟,他的医术可好了,书法和水墨画也很厉害,也能喝点小酒,如果你还在世,你们俩一定很聊得来。”
她穿着倒大袖素白旗袍,用一根银簪低低挽起秀发,耳边的珍珠耳铛衬得她面如满月白皙清丽,纤细的柳叶眉像是江南的新月。
春风吹拂着雨丝,细细绵绵。
她抬手,轻轻抹去脸颊上的泪珠。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坟冢旁。
是傅金城。
他沉默地弯下腰,将怀里的一捧鲜花放在了墓碑前。
经历了漫长的一个冬季,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宛如萧肃的柏木。
他看着墓碑:“爷爷,是我不好,是我当年没有照顾好婉婉,是我辜负了她。我给您赔罪来了。”
沈绣婉泪眼朦胧地望向他。
傅金城轻笑,带着几分自嘲和愧疚:“去年冬天,我出院以后仍然不肯死心。我给远在巴黎的云珠发电报,请她带着霜霜回国。我想利用霜霜打动你,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沈绣婉沉默。
她没见到霜霜。
证明金城的计划没有成功。
“云珠拒绝了我。”
傅金城望向她,“她知道了我和你离婚的事,她说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她指责我没有资格利用霜霜挽回你。你瞧,她明明是我的亲妹妹,却反而为你和我离婚而高兴,她认为你和元璟在一起,将来会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