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李存审道:“梁帝根本不在乎刘守光的死活,他只想趁火打劫。”
嵇昀眼神微暝,轻声说道:“桀燕依附着朱梁,我料定梁兵迟早会来救援,不过就眼下形势来看,来也徒劳。”
随即传令全军驾船强渡拒马河。
对岸的燕军见此,倾巢而出,使用弓矢箭弩从高山上射下来,晋军几次强渡都被阻断。
紫荆关关楼上闪出一个胖大的人影,哈哈笑道:“叫你们的嵇大帅出来!”
嵇昀闻声望去,隐约见是孙伯仲,心道:“看来野南浔该是成功了。”
于是号令晋军停止渡河。自己和史建瑭骈行来到河岸边,教史建瑭冲对面孙伯仲喊话:“喂!我们嵇侯爷到此,对面敌将报上名来!”
孙伯仲仰头讪笑道:“故人见面,怎么假装不认识啊?!”
嵇昀道:“原来是孙道长,我奉圣旨征讨叛逆,何劳你这位出家人光临战阵?!”
孙伯仲道:“嵇兄弟,我如今被大燕国皇帝拜为国师,理应为君分忧。当年大战九天教总坛,你我也算有些情谊,我不想和你为难,他李家父子不仁,我劝你不如效力大燕皇帝,我可以为你举荐。”
“你放屁!死胖子!”
史建瑭高喊道。
嵇昀攻克九天教总坛时,解救出江湖群豪,孙伯仲也在其中,但他对救命之恩避而不谈,只说“有些情谊”
,着实让人嗤之以鼻。嵇昀听了孙伯仲的话,也不答话,叫上史建瑭拉马回营。孙伯仲见晋军无功而退,腆肚冷笑,为毫不费力便立下退敌大功而沾沾自喜。
探马向嵇昀汇报说元行钦带领主力大军北撤,紫荆关守将改为孙伯仲。嵇昀于是下令,当夜全军拔营,急速向南行进。
孙伯仲安坐在城中打坐练功,部将匆匆来报:“国师,晋军从紫荆关撤退了。”
孙伯仲闭目冥神,不急不缓地答道:“不要管他,嵇昀不会轻易退兵,晋军这是引诱我们出关追击,好在半路消灭我们。”
如此又过了三日,孙伯仲无所事事,于是整日教美人穿上道袍,也学做道法。部将又来禀报:“国师,探子发现,晋军绕行百里山道,到易水湖去了!”
孙伯仲道:“胡说,晋军取不下紫荆关,怎么敢深入我们的腹地。这不是找死吗?!”
部将道:“会不会是他们在关前讨不得便宜,那姓嵇的急不可耐,莽撞行事了?”
孙伯仲彳亍了好一会儿,眉头紧蹙十分狐疑,心道:“晋军自恃强大,不把燕军放在眼里,也许嵇昀知道元行钦北上,所以藐视我。”
思索再三,探子又来报:“报告国师,晋军渡过易水湖,凿沉了渡船,眼下先锋史建瑭正在攻打易州城!”
孙伯仲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部将答道:“姓嵇的是效法项羽破釜沉舟,看来晋军是决意先取易州城了。”
孙伯仲轻哼冷笑道:“这个小子难怪当年惨败在朱梁手下,他这样轻敌冒进,堕入我们的包围圈里,还想逃出生天吗!”
于是孙伯仲下令火速行军,将紫荆关的兵马统统调往易州前线。
“嵇侯!易州城城坚池深,将士们一时攻克不下,如果敌人救援赶来,我们将腹背受敌!”
嵇昀对部将的话不为所动,只道:“我们除了攻下易州,没有退路,叫士兵们不要停,轮番攻城。”
孙伯仲得知晋军攻势紧切,也便催促大军疾行,前锋赶来到易州城外十里处,准备与城下晋军交战。
易州城中守军见援军杀到,士气一震,于是打开城门,出城混战。
孙伯仲身体胖重,马匹吃力所以徐徐落在后面,索性登上高坡远望城下的战事,这一看,不免惊疑,心道:“嵇昀号称十万大军,怎么才这么点人!”
正疑虑时,东面一声炮响,数万晋军精锐骑兵半路杀出,将远道而来的紫荆守军瞬时截杀冲散,孙伯仲大惊失色,在马上大叫,收拢慌乱的部将。忽然,西面又是一声炮响,嵇昀率隐蔽起来的晋军主力压到城下,夺取了易州城门。孙伯仲只以为嵇昀会全力攻城,不曾防备他将重骑兵半路设伏,易州城眼看陷落,孙伯仲赶忙下令往紫荆关撤退。
然而,孙伯仲带来的守关兵士多为步战,晋军铁骑驰骋贲张、环绕而来,燕军心惧胆裂、死伤无数。孙伯仲好不容易逃到紫荆关南麓的山道“十八盘”
,却听山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一看,不禁魂飞九天,原来是李存审的兵马早早占据了长城险关。
“孙道长,早年间先王把你奉为上宾,对你不薄,你先是潜伏害人,后又帮助晋国仇敌、对抗晋王,今天落到我手里,还想活命吗?”
孙伯仲口蜜腹剑,平生惯于无耻,见此情形,仍旧笑脸相迎:“李将军!李太保!贫道只是个出家人,这些年参与俗事也觉得倦懒了,以前确有对不住老晋王的地方,请容我今后打坐参禅,为先王在天之灵祈福超度。”
“你们不要信他!这个老淫贼枉披一张人皮,还自称出家人,我都嫌你恶心!就是他教唆刘守光吃人心肝的,你们不要饶了他!”
未想到,身旁的美人竟在此时指责谩骂起来,孙伯仲恼羞成怒,从怀中扯出银钩拂尘,甩手挥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