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真有福气,能遇公子,还能有机会对公子好,很多人都没这個机会】
她默默写。
欧阳戎摇了摇头,轻声吐词
“我其实……快忘了她样子了,最深刻的记忆是床榻前一双安静做针线活的手,细细瘦瘦的像竹竿,她性子应该是很静的,像姑娘你一样。
“她是我在南陇老家的童养媳,记得和伱说过的,好巧不巧,她也叫绣娘来着,是个哑巴,没你目盲而已……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人又在哪里。”
赵清秀原本寂静下来的身子,蓦然僵住。
她不由的把脸埋的更深了些,鼻子都不敢吸了……没接话茬。
欧阳戎像是没现她身体的异样。
“记得我那时体弱多病,常年卧榻,她守在在榻前不离不弃的照顾我……后来生了一些事,一笔糊涂账,婶娘她们对她有了意见,再然后……她走了。
“去了哪不知道,但我不相信她是婶娘说的那样的人,因为她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会干出伤害人的事呢,这么傻的小娘,甚至愿意伤害自己也不会去伤害我,所以我一点也不信……”
赵清秀不知何时起,张大了空空的嘴巴,过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她闭上嘴巴,闭上眼睛,没有出声响。
“说句心里话,虽然我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女子,遇到过不少亲情感情,但心里总觉得她是对我最好的那几个,或说能排在第一。
“她的好,好像是丝毫不求回报的,她从来没有找我要过任何的东西,只会傻乎乎的给,有什么,就给什么,从不来找我讨要回报,甚至还会躲着我,深怕我知道,跑去回报……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要这样,有时候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某天,我突然明白,可能在她看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给了也就给了,如此而已。”
赵清秀感受到,他好像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不激昂,也不低落,平平淡淡,似是闲聊
“说起来,我有时候还会梦到她,甚至有一次,梦到我咬了她一口,很重很重,可她还是那样傻乎乎的带着伤口消失了……唔和梦一起了然无痕,要这个梦是真的就好了,可若是真的,她来了又走,想到这个,更让人难受了。”
赵清秀并不知道,欧阳戎说这句的时候,一直保持转头姿势,目光出神落在她白皙脖子的某处……她重新红眼,此前的哭嗝还没结束,又起了哭意,肩膀一抽一抽的,写字的手指颤抖。
【这么看,她好像很喜欢公子,公子不要内疚,不要内疚,她愿意的,你内疚了,她、她说不得会心很痛哩】
“嗯,好,行。”
赵清秀听到檀郎连续应答数声,似乎置若罔闻,有些呆走神。
他忽然开口“绣娘姑娘,我见识过很多种情爱。
“这些情情爱爱到了最后,不外乎一个“自私”
二字,遵循自身的快乐,或说利益,决定去留离散。所以它们缘起则聚,缘散则分,其实里面空空如也,他们遵循现实,毫不偏执。
“但是……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传统的女子,甚至说是最痴笨的女子,只去求一个‘我偏要’。
“年少时一纸薄薄的婚约;一道白头厮守的誓言;一头为君绾起的青丝长;就站在原地等一辈子,一生只守一个人……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绣娘姑娘,我一向自诩为很理性的人,刚开始是挺费解的,甚至觉得这种情爱和戏剧话本一样老掉牙,自我感动,不合实际。可是,当真的有这么一个独一份的女子摆在我的面前,我才体会到它的珍贵与难得。
“她什么也不说,她什么都愿做,她的行动比言语更有力,绣娘姑娘,你说,我还能遇到这样一位对我这般好的女子吗?”
不等无声哽咽红眼的她答,欧阳戎轻声说“世间无她这般人了。”
气氛寂静,赵清秀满面激动神色,屡屡的张嘴、闭嘴,最后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只化作一个深深的低头……她什么也不说,什么都愿做。
榻前不知安静了多久,直至欧阳戎故作洒脱的一笑“算了,不提此事了,说点开心的。”
赵清秀挪动小手,准备写字。
“呃~”
她突然打嗝。
欧阳戎愣了下,“扑哧”
一笑。
少女顿时满脸霞红,推开怀抱,拍打一下郎君肩膀。
分开怀抱的欧阳戎一脸无辜,一边整理衣裳,一边眨巴眼睛看着她,似是在等她下一个哭嗝。
他瞧见绣娘突然转身,背对着他,低头捏住自己的鼻子,似乎在鼓嘴,努力憋气。
欧阳戎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次笑的更开心了“哈哈。”
听到后方笑响,赵清秀颈后耳根子羞到红透,停用了笨方法,她卷缩身子,讷讷埋头,似乎这辈子都不敢再抬头见人了。
“喂回头。”
欧阳戎笑眯眼睛,自若抬手,弹了下头上簪子,喊话“送你个东西。”
赵清秀闻声下意识回,刚回过头,小鼻子就被他捏住。
捏鼻手掌遮住了她的视野,看不见他,赵青秀只听到檀郎一本正经的声音“快憋口气,不然一直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