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能够在此刻的【无名者】身上,感到一种炙烈的求知欲。
祂如此迫急地想要了解一切。
比田安平懂得更多,也比田安平更有好奇心。
瞿守福体内不断穿梭的剑气,缓缓的平复下来。
姜望对这具身体的改造,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完成。他斩向肉须怪物的每一缕剑丝,本身也都穿透了自己。
他原本像是一座嗡鸣的炼丹炉,现在是静止的山。
即将喷薄而静忍。
他很明白【无名者】想要什么答案。
【无名者】是一尊认知所有的伟大者,几乎所有的秘密,在祂眼中都不是秘密。
于今日此局中,祂唯一的视野盲区,是这观澜客栈天字3号房里的情景。因为此地涉及脱因果,非亲见不能亲知。
在这一局开始时,姜望所降身的瞿守福,出现在窗前不远处——
这是唯一一个不符合姜望所观察到的观澜客栈天字3号房间现场痕迹的站位,其他每个人都待在他们曾出现过的地方,唯独瞿守福的位置不相同。
观澜天字3里的一切,是凰唯真以幻想成真的力量来拟化,但细节是诸葛义先给予的!
所以说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一种隐约的暗示。
是来自诸葛义先的提醒。
彼时的他,透过这扇窗所看到的位置,恰好是彼刻他和大梁星神离开东海时,钟离炎和诸葛祚所站的位置。而大梁星神当时还特意对钟离炎说了句“在这里等着。不要随意走动。”
钟离炎和诸葛祚必然会作用于这个房间!
而在脱瓮结成之后,这两个人还能有什么样的作用呢?
其实不难想象。
所以他走上前,看到了窗外的风雨雷霆,也仿佛在雷霆之中,看到了正序时空里,诸葛义先的照影!
他关上窗,表示他已经明白。
也是在为诸葛义先的布局来遮掩。
彼时他还并不确定,诸葛义先将要利用这一点来做什么。
直到苗汝泰站出来,自称诸葛义先,开始确名,开始宣布游戏规则,甚至还和田安平一样,好奇他为什么关窗,他才忽然明白了——
倘若诸葛义先没有入瓮呢?
【无名者】以为诸葛义先不会出现在此地,祂自认诸葛义先的行为,正是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
这才是诸葛义先有意留下的那个“天机之隙”
!
所以从一开始,姜望就怀疑苗汝泰的真实身份,他只是在一步步地确认,也是在等真正的诸葛义先掀开布局。
但在当前这一刻,姜望当然不会贴心地给【无名者】真相,恰恰他要进一步混淆【无名者】的认知。
所以他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一局脱瓮,为何会有这样一场确名的游戏,这局游戏看起来非常简单,似乎只要找到【无名者】就好,好像杀死【无名者】是一件很容易就能达成的事情。实则一旦认错,【无名者】就永远逃脱。”
“我无法理解星巫设计的这一局,要在瓮中有如此复杂的体现,游戏的过程,反而利于【无名者】。”
“所以我认为这不是星巫的手笔。他所做的,或许暂止于送【无名者】入瓮中。”
他看着【无名者】琥珀色的脸,仿佛要从中看到某个真相:“而谁来主导这一切呢?那要看对谁有利,我想应该是【无名者】!”
他从结果倒推出一个过程来,总结出来的推理思路十分有力。
想着胜哥儿智珠在握的那种姿态,他最后稍稍眯了一下眼睛,淡然一笑:“你与其问我为何能一开始就现你的问题,倒不如问自己——为何这样愚蠢!竟以为自己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你对诸葛义先的认知不够准确,你对姜望的认知也是错误的!
对这种认知一切的脱者来说,认知动摇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影响根本。
【无名者】有片刻的沉默。
但最后祂只是转了过去,看着诸葛义先所寄身的诸葛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流泪。”
祂有着淡淡的困惑:“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又为什么伤悲?”
祂不是不明白诸葛义先为什么流泪。
眼前的钟离炎是钟离炎,诸葛祚却是诸葛义先。
脱瓮中的降身者,降身的都是之前已经死掉的存在。一切已经再明显不过。
祂不明白的是,为何要有这种无用的情绪——这是诸葛义先自己设的局,自己做的选择,却在这里流眼泪!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伤心给谁看呢?
“因为你脱太久了,也遁世太久。”
诸葛义先缓慢地说道:“你不明白有些事情即便痛苦,我们也不能放弃。有些选择虽然艰难,我们也必须去做。”
站在这里的,是诸葛祚的身体,诸葛义先的灵魂。
他脸上的两行泪,是诸葛祚的泪,也是诸葛义先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