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想过天子失败的可能,但古往今来,岂有万事不败者?
当今太子在太子位上,已经坐了很多年!
陛下偏爱十一皇子,宠溺三皇女,说九皇子类武帝,好像从未表现过对现太子的喜爱,可如今这位太子自入主东宫以来,一直都没有动摇过位置。
稳坐东宫而不移,本就是一种大势体现。
虽则太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不抢也不争,但朝野上下支持他、维护帝国正统的声音,也从来都不喑哑。
这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
“有笃侯在,笃侯应当不会忽视这种可能。”
郑商鸣沉声道。
“笃侯虑事周密,自然比你我思虑更远。但笃侯……”
郑世道:“支持谁呢?”
便在这时,外间忽有铜锣声响。声音急促,完全盖过雨声,一阵铛铛连响,分明是祝锣!
竟是何等喜事,喧嚣官衙?
果然报喜声紧随其后——
“太子今临洞真,言知天下重!皇后娘娘传喜临淄,遍赏钱!人人有份,毋失此吉!”
郑商鸣一时抬头,与其父对视。
太子竟然证得洞真,在这么恰当的时候吗?
……
……
时间往前推,在这场雨还没有生的时候。
长乐宫中,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
太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处置食材,炉上正在煲汤。香气静静地漂浮着,有一种让人心醉的美好。
“夫君!”
太子妃宋宁儿从门外探进头来,眨巴眨巴眼睛,神秘兮兮地道:“你今日不太平静。”
“哦?”
姜无华长相不如何,但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哪怕提着厨刀切菜,也有拨琴弄弦的美感。刀切砧板,咚咚脆响,竟然颇有韵律,很是动听。
他便这样悠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头也不抬地笑道:“何以见得?”
“我是不太懂你在想什么啊,你心里的事可太多了。”
宋宁儿皱了皱鼻子,娇俏地道:“但今日我在外间,嗅得食香略重——夫君不是说,民食天下事,须慎之又慎。不可重一分,不可轻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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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抱双臂,很是得意:“以你的厨艺,可不该出这种问题。”
姜无华切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手按在砧板上。
也不知为何,宋宁儿忽地心中一跳,没了玩笑的心思。
却见姜无华抬头看来,依然温和带笑:“夫人好敏锐,好智慧,真乃东域文月、齐国诸葛!我不过试了一道新菜,加了些许北地风味,还未端出厨房,就被你现。”
宋宁儿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拱手道:“过奖,过奖!”
姜无华拿过一块布巾,慢慢地擦拭十指,语气永远有几分从容:“是我一直疏忽了。宁儿这些年在长乐宫,多少有些担惊吧?”
“没有,没有的事儿。我有现在的荣华,是过去所不能想象的。”
宋宁儿的开心,以肉眼可见的度凝固、凋谢,勉强笑道:“夫君怎么会这么想。”
姜无华这时候却有几分认真了:“一定会担惊的,怎么会不担惊呢?长乐宫就是担惊的地方,太子就是担惊的位子——”
他把布巾放下,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太子妃:“孤乃无神通之内府,不显道途之外楼。内不结党,外不掌兵。在此大争之世,难任于国。夫人怎会不担心受怕?”
大齐太子声音柔缓:“只是夫人为我周虑,不欲令我忧思。才成天装作无忧无虑的样子,陪着我开心。”
宋宁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挂缀在眼睫毛上,如露珠犹颤。
是啊,怎么不担惊受怕。
但她知道她帮不了太子什么,只能尽力不去拖累。
她是小小的员外郎之女,也不知烧了什么高香,选进东宫来。对于宫内的宁静祥和,她有万分的珍惜。对于宫外的风狂雨骤,她只有小小的挂牵。
而这种挂牵……被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