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五公里处有泥石流特大突危险,当前堵塞预计时间二十六小时四十三分钟,请正在驾向安庆、池州、铜陵、巢湖方向的司机朋友绕行或延迟出行计划……”
路明非关闭了车载广播,整条快公路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车辆,正午还算暖和的阳光下可以看到前方郊外的丘陵后面正冒出一道道黑色的烟柱,这些烟尘极沉,旷野中呼啸的风也吹不散它们,于是只能笔直地向高空升去,像是是联接天地的细长的黑纱,伴随着黑纱一同出现的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那是某种威力极大的火炮正在进行战争前的测试,声音震撼群山。
早在昨夜,交通局、路政局和市政厅就已经在全频道对市民和外来旅客、务工人员出禁止通行警告,通向1oo号高架的所有道路都被封死,本地新闻栏目的下方24小时滚动播放禁行条例,就近的团级单位正以极强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开始向市区方向移动,对外宣称是本年度紧急军事演习,并承诺不针对任何周边国家。
真到了此刻路明非心中居然一片宁静,也或许那并非宁静,而是如释重负。
自第一次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放映厅中遭遇奥丁的英灵,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个月,那个来自斯堪的维纳半岛的主神像是一只萦绕在路明非灵魂中的梦魇,阴影如影随形,始终挥之不去。
他在竭尽全力的改变命运,也在竭尽全力的去探知真相,可越是靠近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就越是被那如山峦般巨大的威严与恐怖镇压。每当路明非觉得自己略胜一筹,奥丁和他的傀儡就会从命运那条长河汹涌的暗流中钻出来给他狠狠的一记重拳。
可现在到他们摊牌的时候了。
越师傅、源稚女和那个把自己比作平塔岛象龟的男人在东京给了奥丁的傀儡致命的重创,从小魔鬼的理论出那个傀儡的身体里应该滞留着奥丁历经千年岁月才终于从其他至尊的尸骸中夺取的权力。
在这场事关世界命运的最终博弈里路明非从未在奥丁的面前占到上风,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路明非原以为自己注定孤军奋战,可娲主和正统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渺茫的曙光。
为了完全复刻多年前楚天骄闯入尼伯龙根时的场景本土混血种甚至给路明非弄来了一一辆一模一样的迈巴赫,这辆迈巴赫的后座上放着零用自己的渠道帮他搞到的轻重武器和弹药,副驾驶上车倚靠着七宗罪的匣子与从寰亚集团地下室中找到的曾属于楚天骄的武器箱。
路明非狠狠地吸了一支烟,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如群蛇般跳动。
他还未踏足战场,可胸腔中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已经像是狂龙般苏醒,炽热的血液奔向全身四肢百骸,每一条神经都在迸出剧烈的灼痛,每一条肌肉纤维都在如紧绷的钢缆般咬紧。
万里无云的清空下铺满在这个季节显得有些刺眼的阳光,那些阳光照亮路明非的脸颊,他的脸颊上黑色的细鳞正如花序般生长。
他缓缓的呼气再慢慢的吐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吸入肺中,这辆动力强劲的迈巴赫充斥着狂风的声音。
暴血直接从二度开始,久违的力量顷刻间遍及路明非的每一根骨骼和每一寸肌肤,同一时间有个孤独而悲哀的灵魂在他的身体中觉醒,红裙曳地的金冠少女像是从背后紧紧将他抱住。
“从此往后一千年大地都将是你的利剑,而山峰都将是你的甲胄。”
少女的声音昂扬又骄傲,她像是一团巨大的云,而路明非则是一团漂浮在天与地之间的混沌,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鳞片从缝隙裂开口子,那种亘古未曾被人类所预见的光明就从这些口子注入他的身体。
那是熔岩的洪流,带着剧烈的疼痛又裹挟着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及的至尊的权与力。
路明非忽然能感觉到了,这片大地像是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愤怒,板块便互相挤压,在地壳深处因高温与高压而熔化的花岗岩就喷薄而出化作弥漫天空的火雨;他吼叫,地脉就如海潮般掀起几十米高的波涛,毁灭的狂潮会在3o分钟内席卷整个江南。
大地与山之王的权限在此刻向他彻底开启,至尊的能量在他的手指间激荡。
“师兄,这不是你的末路。”
那种被人从身后拥抱的感觉烟消云散,在路明非的视觉中夏弥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七宗罪和武器箱都放在她的脚边。
路明非张口,可他出的只有低低的吼叫。
迈巴赫在此时驶入隧道,狂风在他的耳边呼啸,当这台豪车刺破漫长的阴影之后出现在路明非面前的居然是在田野中矩阵摆开的高射炮台。
那条高架路横放在远方的长河之上,遥遥看去像是一条夭绞的黑色巨龙。
“小子,我送你一场雨!”
电流的滋滋声后车载音箱自动开启,随后娲主的声音在车厢中回荡,前所未有的严肃、前所未有的冷冽。
这时候这条公路两侧的高射炮启动了,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阵地笼罩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
路明非知道那些炮弹,并非传统的降雨弹,而是结合了堪舆之法也就是中国炼金术的炼金炮弹。
普通的降雨弹在射之后需要3到6个小时才能见效,而这种降雨弹立杆见效。
果然,浅灰色的云块立刻就从东南方推了过来,像是阴影在朝着路明非碾压而来。
随后是一道银龙般横亘整个天际的闪电,几万吨甚至几十万吨水在这座城市的南方轰然落下。倾盆而下的暴雨中路明非开启了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随后他就看到前方道路的两侧数百上千道沉默的身影如雕塑般整齐地伫立。
他们间隔极小,呈四列,穿戴统一的军装,雨水汇成小溪从帽檐上滑落,雨幕中每一个人的腰背都笔直得像是直指向天空的利剑,手中的武器则是反射着狞亮光芒的自动步枪,数以千计的军靴以同样的频率踏在已经被雨水横流的柏油路上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路明非有那么几个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随后他就自嘲地笑了笑。在这个国家似乎一切皆有可能,娲主和正统能够展出如此庞大的势力没道理与军方没有联系,出现在这里的居然果真是一支真正的军队。
因为只有真正的军人才能像他们那样在这样的环境中仍旧保持缄默和秩序。
混血种们的自诩为天才,可所谓天才在战场上只是炮灰。
再然后路明非看到了如远古巨龟般卧在道路两侧的主战坦克,一辆接着一辆,简直像是没有尽头,它们正在暴雨中前行,裹在由履带卷起的庞大水花中,凶猛的箭簇炮塔始终指向高架路的方向。
云层的深处还有刺耳的尖啸声在来回穿梭,毫无疑问某种极先进的战机正悬挂空对地导弹以编队的形式在这片雨云的上空循环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