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糊涂。
沈要只在心下暗想。
狗都是这样的,只看得见红色,所以只记得红色。
只看得见他的六小姐穿红色,所以也只记得他的六小姐。
他满心满眼,都是理直气壮的死心塌地。
“算了,原来是我糊涂,好巧不巧偏生看中了你这个槐木脑袋,问了也是白问,我自己挑去了。”
这事情很小很小。
于是,到了晚间,萧子窈便穿了条风情万种的黄裙子,明晃晃的圆月的颜色,不喧宾夺主却夺目。
她总不自知,却也一贯如此。
沈要只管握紧了她的腰。
梁延与何金妮的订婚晚宴尤其盛大,办在蓬莱饭店,包圆场,就连下客都满座,亭台水榭自然坐两边的头客,一个是执掌岳安全程的梁家帅府,一个是拿捏漕运命脉的海关,强强联手的一桩姻缘,实在不可谓不隆重。
下车的时候,萧子窈忽然瞥见黑压压的人群之后闪过一道蓝影,蓝影之后则又是一道镁光,原是叶则鸣也来摄像采访,两人遥遥相对,就此别过。
所有的人,或事,总会与她别过。
正如那城北的流民,如今是否还饭饱,她早已不知了,管不了,也不敢管,管了就会死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路通行。
萧子窈已然许久都没来过蓬莱饭店了,上一回来,还是她小的时候,看人结婚,新娘子穿白纱——真巧,这次又是看人结婚,虽然说法不太严谨,但订婚结婚都差不太多,总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绑死了,新娘子穿的也是白纱,不如穿红的吉祥如意。
何金妮长得并不算有多漂亮。
是时,梁延正领着她四处寒暄,萧子窈不过远远的瞥了他二人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谁知,只此一瞬,她却刚刚好对上了梁延的眼睛。
晦气。
萧子窈心想。
却奈何不过梁延此人最是粘牙,不一定有多喜欢她,却一定有多喜欢欺负她。
他果然拉着何金妮便往这边走来了。
萧子窈立刻便往沈要的手边站了站。
“沈要。”
梁延一见面便笑道,“还有子窈——好久不见,我听说你腿受伤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怎么样,最近可恢复好了?”
绵里藏针的一句话,萧子窈不必细想都能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她于是说道:“我不打紧,重要的是你的腿伤好得怎么样了——今天定亲过年结婚,正月还好办你继任大帅的仪式,千万耽误不得。”
他两人一向不太对付,说话做事都有来有回,沈要原是个懒得吭气的性子,自然是默默的在旁听着不做声的,却不想,不过片刻,竟是一旁的何金妮突然开了腔,冰冰凉的一只酒杯碰过来,不容分说,也不容置疑。
“军长夫人。”
她一笑,不是老一派娇小姐千娇百媚的那种笑,而是爽朗如战士的一笑,萧子窈立刻勾起唇角,只等她的下文。
却不想,那厢,何金妮甫一开口,却是张口带刺。
“我前些天去帅府里还听你三姐姐说呢,说你身体不好,最近都没法出门,也去不了人多的地方,怎么好巧不巧今日你却好了,我真担心你待会儿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