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看得先前还傲骨铮铮的梁家人直一个啰嗦,瞬间蔫了下来。
松子扶着被她砍伤的美妇人出了刑室,看着天边血样的红霞,好半天才问道,
“还能生不?”
美妇人没有否定。
松子说道,“妇人生养,最怕的就是受寒。当年我在匈奴受训时,含雪卧冰的,落下了病根。
看你那般地喜爱孩子,你可想好了,匈奴比不得华夏温暖,一过夏天,寒风呼啦啦地刮,像是要把人骨头都刮一层皮起来似的。
这一去匈奴,你可能真的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可想好。”
没等美妇人开口,松子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美妇人在房门口站了半天,抽泣了半天,好容易等情绪平稳了,又走了回去,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先前被韩翊踢远了的那把刀,早就被一个离它最近的梁家人拾起来,割断了手上的绳子,一刀一个地了结了其他人的性命。
然后,自刎了。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们?就这么个死法,太便宜她们了!”
美妇人对着虚空质问着屋里还在的人。
韩翊和小柒轻悄悄地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陈平说过,楚国是汉国的对手,强大起来的匈奴未必不会是,不能让匈奴的力量太过膨胀。
帮匈奴,得有个限度。
没了这些个梁家人,美妇人也该放过她自己,一切从头来过。在这个战事频仍的年代,妇人改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想得开,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天边一只灰白相间的身影飞过,一只鸽子落在了小柒的肩上。
他温柔地解开绑在鸽子腿上的缣帛,然后对韩翊说道,
“陈都尉好手段,活了王上。他问我们要不要见识一下那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哦,我还听说,现在的大将军夫人,是襄邑人。当初还是你带到栎阳去的。”
韩翊上一次跟陈平把酒论豪杰时,还提到过,韩信虽然用兵如神,但是他不善治财,所以才有了得漂母相济受市井小人胯下之辱的传说。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缺陷,再加上他那惊才绝艳的用兵之道,迟早会成为他不迈过就杀身的祸事。
韩翊那是劝陈平放下与韩信的过往,以平和的心做事做人。
在小柒接到陈平的亲笔手书前不久,韩翊也接到了项羽的。
而且最诡异的,项羽的手书是籍孺所写。早在韩翊助籍孺离开彭城时,俩人就约定过书信在不同的地方的记号。
项羽攻下荥阳城后,活捉了纪信和韩王信几人。他帐下的门客谋士等人,根本就近不了几人的身,更别提劝降了。
这时候,项羽身边的项声就提到了韩翊。说是韩翊与汉国也走得近,与这些个俘虏比较熟,让他来劝降再合适不过。
虽然籍孺的书信中没有提,韩翊也知道,刘邦让韩翊认出籍孺的笔墨,是趁他去项羽营中时顺带观察被俘的几人的言行。
“埋了吧。”
小柒把梁家人遗体的处置权交到了韩翊手上,韩翊最终还是放下了。
如果余下的梁家人在经历被项羽屠门的惨事后,能够认清现实,放平心态,不再参与到诸侯逐鹿之中,凭着梁家几百年的基业与人望,未尝没有再现辉煌的时候。可是,急着报仇,却赔得个底朝天。
小柒他们顺着线索把梁家人抓个七七八八。韩翊却想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