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始帝o年o月日冬,雪天。
剑塔城,骆府,府门大开。
今日的骆府格外清冷安静,府中家奴已经被骆秉义尽数遣散,府外街道已经悄悄的净了街,白雪皑皑的街道上连一个路人脚印都没有。
一小队重甲龙骑静静停在翟府门外。
三组梅花密谍已经无声无息的布控在府邸内外。
后花园,草木枯萎凋零,骆秉义身披猩红大氅,手持痒痒挠坐在太师椅上,太师椅吱嘎吱嘎的摇晃着,他仰头望着鹅毛大雪,颤颤巍巍的掏出一盒嚼烟取一小撮放在嘴里咀嚼,靠着嚼烟维持自身的正常精神状态。
“骆主管,下官有礼了。”
毕牧歌站定,恭敬的抱拳行礼。
骆秉义微笑的望着毕牧歌,波澜不惊的说:“牧歌来了啊。”
“嗯,下官奉命前来宣读法旨。”
毕牧歌再次抱拳一礼,掏出一封由城主府签署并下的旨意缓缓展开,说道:“都察院五处梅花司主管骆秉义,一生廉洁奉公,精明能干,为剑塔的繁荣和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
“城主体恤骆主管年老多病,身体欠佳,特地在城外挑选了一处梅园以供修养,待身体康复后另有重用,修养期间福利待遇一切照旧。”
言罢,毕牧歌神情沉稳,收起旨意让开半个身位,伸手示意:“骆老,请,府外马车已经备好,龙骑会送你去城外梅园落脚。”
骆秉义微微一笑,背负双手坦然的走向府外,他知道这一去,就会被圈禁到死,休想再踏出梅园一步,但是他还是去了。
因为这是城主念及他一生都奉献给了剑塔,给他的最后体面。
倘若他不领情或者想反抗,那么自会有人帮他体面。
毕牧歌望着老师的背影,忍不住追赶两步:“老师……”
骆秉义头也没回,佝偻着身躯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双脚踩在雪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脚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毕牧歌闻听老师的话,如遭雷击站在原地,良久无言,直至大雪掩盖掉了老师的脚印,方才如梦初醒,神情复杂,不知将来要往何处去。
他似乎站对了队伍,锦绣前程唾手可得,但是他也失去了最为坚实的依靠,从前都是老师在前面引领着自己走,自己踏踏实实的跟在后边就行。
但是从今日开始,前路无人引领,无论多么大的风雨都只能靠他一人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毕牧歌仰头望着漫天飞雪,喃喃自语,他意识到了老师在预言自己的悲惨结局,但是他是真的不信,他不信周四郎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依然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价值。
而且周四郎没有任何理由杀自己,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帮周四郎将以前的老同学和老师除掉了,并且帮周四郎夺回五处大权。
现在周四郎让自己代理副主管,主持五处的日常工作,很明显就是要提拔重用自己,只要抱紧周四郎的大腿,往后必然是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骆秉义体面的退场是周青峰向第一夫人请示过后得到的最终结果,继而命令一层又一层的传达,由毕牧歌负责最后的执行。
而周青峰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
《私酒案结案报告》,《杀官丸案结案报告》,《特大艺伎连环谋杀案结案报告》,《紧急救灾以及灾后重建详细行动总结报告》……
这些案卷都需要周青峰仔细审阅,该请功的都要在添上名字,该惩处的一个不能漏,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方能呈报于第一夫人。
另外五处梅花司的官员经过一次大换血,核心领导岗位几乎都空着,并且三分之二的官吏都被清理出了队伍,剩下效忠周青峰的人就只能负荷运转。
这些人该提拔就提拔,该雪藏就雪藏。
像是毕牧歌,周青峰就手写了一份举荐奏报,建议将其调往祭礼院主持一司事务,看似毕牧歌高升了,实则含权量大跌,再无进步的可能性。
祭礼院看似跟都察院、枢密院平级,但是祭礼院是负责礼乐、祭祀、朝会、宴会,接待外臣使节等事务,基本就是个养老和混资历的部门。
祭礼院下辖多个司,让毕牧歌主持一司工作,直接从五处主事荣升到一司之主管,官职连跳两级,与骆秉义平起平坐。
实际上,在祭礼院根本没有立功的机会,典型的清水衙门,完全远离了权力核心,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