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芢拉着人说。
“那我们不该乖乖站好道个歉然后回去吗?你书包都不拿,想明天咱俩出现在早会上挨批评吗!”
“小店快关门了,现在回去就吃不了雪糕了。”
这人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一旦有了目标就指望着即时满足,满足不了就破罐子破摔像一碗墨泼在地上,最后溅出的痕迹指向想去的地方,给每个路过的人都吓个够呛。
她的这个特性荀安在是在嘴里砸吧了多年才品出来的,她现在能尝到的味道只够她吐出那么一句话。
“杜芢,你真的厉害啊。”
“什么?”
跑起来的风声太大,杜芢也不是不能听见荀安出声,但辨别不了她具体说了什么话。
“我说,你真的很厉害啊!”
跟在身后的人笑了,她被人牵着手混进了高二放学的人潮里,后面好像有年级组长追过来的声音,没人在意。
荀安认为自己的人生总是在单打独斗,但在与什么斗呢?有些事说不清楚,能说出口的也已不是本来的样子。她从少年时期孤独到老,身边没有人是她真正的盟友,她总认为身边人缺点勇气,但更高级的群体她也够不上去。
只在梦中的那十几分钟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有盟友的滋味。她后来说杜芢那次像是抢婚的,把她从一种世俗的无趣的日子里拽了出来,这也与她把她带到梦里的行为相重合。
而杜芢当时只是听着荀安讲话,嘴里叼着雪糕的脆皮,仰头想着怎么在不弄脏手的前提下,把它整块吞下去。
最后被荀安趁虚而入掰了一大块下来送到嘴里。
她嚼着巧克力脆皮说她不懂浪漫,像只傻大鹅。她本来想跟杜芢说她觉得之前预知的所谓奔跑搞不好就是刚刚那一次,现在也没了说的兴致。
不是那一次。
仅仅听说过大海的人,直到真正见到海的那一刻,才会意识到之前脑袋里虚构的所有波浪纯属想象。
你站在山顶上,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明白这就是顶了。你死去,双手捧起终点的土,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到对了地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不是在哪里,就是在这里。”
她只是在奔跑着。玻璃球滚回正确的洞里,绿灯亮起,她又会想,这就是正确吗?但说实话正确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定义。
荀安手里握着那个储存盘已经跑出了建筑,她扶着院内的路灯喘气,头发散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一点过去年轻时的样子。
刚刚短暂地走了会儿神,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真实性尚不确定。
她有段时间像疯了一样不断反刍记忆,添加细节。如果人生是一本小说那任何阅览她的人最终都会感到忍无可忍,但那些臃肿的片段,强行的插叙,却是她再也回不去,想抓也抓不住的梦境。
她现在手里握着梦的一角,再也不想交予他人。
只能看一天?不,这不公平,她不喜欢。
于是她选择把那规则都冲破,类似的步骤她在过去那些年里早已重复无数次,在笔下,在纸上,在任何能说能写的地方。
只有作家是困不住的,你无法用时代的规矩去驯服一名真正的作家。
她忘了在哪听过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