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如入无人之境的刀剑,轻而易举地直入八公主的眼眸。
他太过冷静理智,太过了解人性复杂,那一眼就仿佛轻飘飘能将她整个人所有的心虚和见不得人的情绪彻底看穿。
八公主慌了神,控制不住的心虚,止不住地摇头,眼眶泛红充斥着眼泪:“我…宁儿不明白!卫哥哥你怎么了,你将宁儿救出来的时候是那样着急,是那样担忧,宁儿从来没有在你身上看过这样激烈的情绪,卫哥哥你明明当时不是这样的!”
“微臣若未曾记错,那时公主尚且不省人事,又如何知道微臣着急担忧?”
卫辞青意味不明地说完,抬眸径直盯着八公主,狭长幽深的凤眸中没有丝毫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疾不徐道:
“至于着急担忧,公主许是看错了,微臣只是急于前往青玄寺。”
“青…青玄寺?怎么…怎么会?!卫哥哥你为何要急着去找那个贱人?!”
八公主闻言,犹如当头一棒将她砸得彻底,她不可置信地抬头,忙抓住卫辞青的衣袖脱口而出便是质问。
可话刚出口,八公主便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她若只是单纯被掳走,被贼人用来将卫哥哥引进陷阱之中,她便绝不可能知道这些!
“卫哥哥…卫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八公主反应过来脸上笑容已经彻底被仓皇惊恐代替,竟然比她劫后余生时还要害怕,想要解释,一抬头对上卫辞青那双凉薄的眼眸。
她看清他的处变不惊,看清他眸中的冷漠平静,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对一切了然于胸,来同她说这一番话也只是等着她自己说出口。
突然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将八公主的脖颈狠狠掐住,让她无法解释半个字出来。
卫辞青只是微不可见地挑眉,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公主此番,罪责之大,自己可曾清楚么?若此事当真查起来,公主可想过几日便能查到自己?”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卫哥哥你要相信宁儿!”
八公主喉咙紧,嘴里死不承认,却又不知怎么说能赢得眼前男子的些许信任。
行之默默走上前,替自家公子开口:“公主或许不知,您身边伺候的人,为了给您做伪证,能让皇上皇后娘娘相信,昨夜便进了慎刑司,各式各样的刑罚用了个遍,到如今还未曾走出来。公主也不知,您以为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实则漏洞百出。先是您从马车中消失,若无身边伺候人的配合,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够做到凭空消失?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出行队伍,充满皇室护卫,何人敢轻易闯进去,就只为掳走您?掳走您之后,所图非钱非权,又百般奇怪地掳走了另一位小姐。若当真只是为了将我家公子引进埋伏,以您作为威胁,皇上一则圣旨压下来,我家公子无论如何也会去救您,何必再掳一个多余的?
纵使是害怕一个人不够,那两个人一起掳了,又为何要分开?您此举以自身性命做赌,只为看看公子心中,你和那位小姐的分量谁更重。”
八公主并不清楚自己的计划为何在卫辞青面前会被一眼看穿,就算是英明如父皇,老练如母后也未曾看出半点端倪,为何偏偏是卫哥哥!!
“我只当你是小孩脾性,如今才知晓,如今的宁儿,早已不是当年的宁儿。”
卫辞青像是看穿了八公主的内心,薄唇轻掀,不紧不慢地说着。
他说的轻飘飘的,偏偏落在了八公主耳中却变成了万丈泰山,重重地压在她身上,让她只觉浑身害怕,喘不过来气。
“卫哥哥…卫哥哥你听我解释…”
八公主眼泪从眼眶不停滚出,哭着要解释:“宁儿不是故意的。宁儿只是…只是在乾岁客栈看见你和那个贱人…那位小姐那样的亲昵,可你从未对宁儿那样,宁儿心里难受,才…才一时控制不住的,卫哥哥你不要生宁儿的气!”
“公主的安排倒也算得上周密,以微臣为由,让皇上与各位皇子将注意力都放在微臣身上,自然不会查到公主身上。只是公主百密一疏,微臣如今主管科举,难免让人忧心背后之人意图在科举。科举乃国之重事,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导致如今众位皇子人人自危,不知何时便要担上结党营私,甚至以亲妹妹之性命霍乱朝纲的莫须有罪名。”
卫辞青说着,垂眸睨向八公主,嗓音冰冷:“这便是公主任性的结果。”
“怎么…怎么会这样…”
八公主跌坐在地,完全没想到她失踪这件事,竟会被提到这等程度,不用卫哥哥多说,她自己都清楚若是此事变成国事,便彻底难以收场,她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届时纵使母后有心,怕也再难护着她!
八公主是彻底怕了,扯着卫辞青的衣袖不肯放手,像是抓住最后呢救命稻草,满眼泪光:“卫哥哥,你帮帮宁儿,宁儿不是故意的,宁儿真的知道错了,宁儿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听话的,会像以前一样,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展下去了!”
“弃车保帅,公主知道该如何做。”
卫辞青并未挑明了说,只是讳莫若深地看着八公主。
“知道…知道…宁儿知道了。”
八公主再不清醒也彻底理智下来。
对,弃车保帅。
眼下只有这一条路。
此事不能和她有关,但又不能继续展下去,只能结束到这里,便需要一个能将此事咬死的替死鬼。
“公主好自为之,微臣告退。”
卫辞青伸手抚开衣袖上抓着的手,正欲转身离去。
衣袖却又被抓住,八公主满眼泪光地跌坐在地上,望着卫辞青的背影,不甘又留恋:“卫哥哥,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山洞么?你还记得…那夜的宁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