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八公主便带着人甩袖便走,独留下花颜一人跪在原地垂着脸。
花颜死死盯着地砖,坚硬冰冷的地砖硌得她膝盖疼痛非常,她却有些分不清是心中更痛还是膝下更痛。
不知道跪了多久。
她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疼了便自己挣扎地站起来,可因为跪得太久,站起来时膝盖酸疼僵硬,走路姿势都有些变形。
她木讷地将托盘端进房中,桌上还放着八公主带来的汤盏,想来该是御厨所做,用上了数十位名贵食材,家底薄些的大户人家都是用不起的。
爹爹一向清贫,官职低微俸禄也是捉襟见肘,府中饮食虽比寻常人家强些,自然同真正的高门大户是没得比的,更是不敢妄想与宫中御厨想比。
有八公主的珠玉在前,花颜手中托盘上的那一盏火腿鲜笋汤便显得有些入不得眼了。
花颜看了片刻,便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想来大公子应该是用了膳。
那便要为大公子净手了。
她走上前去,将巾子放在温水之中浸湿,稍稍拧干,便为大公子净手。
大公子的手搭在被褥之上,她从来就知晓公子的手好看,如今她俯下身子,更能将面前的大手看得清楚。
如凌风青竹般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脉络清晰。
是这只手每每在亲昵靠近一时都狎昵地按着她的软腰。
也是这只手每每将她有力地扶起来。
更是这只手每每在危难之时将她安稳地拉进他的怀中。
可花颜知晓,这只手更是提笔上马安天下的手,更是属于他日后正室夫人的依靠。
却不是她的。
隔着薄薄的巾帕,花颜摩挲着大公子的手,明明榻上之人没有反应,没有回应,她却像是入了魔一般,动作轻柔又缠绵,是她难得的放出自己心中的妄念。
可瞧着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明明一段日子都是日夜相处的人,花颜却只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万水千山,隔了太多人与事,也隔了太多地位权势,甚至…还隔着她的爹爹。
她本不欲多想,偏偏如同中了魔一般,方才八公主的话不停地在她耳边萦绕,一个不小心,眼泪便从眼角滑了下来,如珠串般重重砸在卫辞青的手背之上。
晶莹的泪珠在他冷白如玉的手背上,模糊了花颜的视线。
明明八公主那样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
从前花颜听着最多心中酸涩,过了片刻也就能压下去,如今听着竟让她有一种整颗心被人紧紧攥在手中,死死地捏着,仿佛将她捏碎一般。
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是早就想明白了么?
怎么会越来越难受?
是因为这些日子么?
正在此时,花颜只觉得手中有了动静,低头一看竟现大公子的手指在她掌心轻点了点。
一时连眼泪都忘了落下,花颜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大掌,随即她的手便被大掌轻轻拢在掌心。
她纵使知晓大公子是装的重伤昏迷,却未曾想到大公子今日便会醒来,朝堂关于此事的审查还未结束,此案也未曾定下,甚至连二公子也未曾得到明确的责罚。
至少…应当要等此案一锤定音了,再醒来会稳妥些吧?
她都知晓的事情,大公子怎会不知!
花颜后知后觉地抬头,便盈盈地望进那一双幽深狭长的凤眸之中。
她愣愣地同他对视,手中沾了水的巾帕还放在他另一只手上。
卫辞青垂眸瞧着她,薄唇掀了掀,嗓音因为太久未曾说话有些沙哑,他狎昵地捏了捏她的柔荑,凤眸中闪过无奈的笑意:“怎的又哭了?不是顺着你的心意喝了那加了东西的汤了?”
花颜怔住,脑子一瞬间有些反应过来。
大公子!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她愣了愣才道:“回公子…方才是八公主服侍您用膳的。”
言外之意,可不是她的汤,也不是她故意的,她可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怪不得味道还能入口。”
卫辞青闻言,微不可见地蹙眉,语气玩味:“昨日的苦,前日的酸,还不认么?”
“奴婢…奴婢是厨艺不好罢了,不是故意的。奴婢哪儿敢故意戏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