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了。
没有人说话,四下无人的寂静里,就连元戈都明显一愣,缓慢地扭着脖子看向温长龄身边的妇人。上了年纪的女子,一身低调得体的裙装,髻打理地一丝不苟,保养得宜地面容不笑的时候看不到一丝细纹。她也不爱笑,不管是温浅还是元戈,记忆里似乎都从未见她笑过……这位继母留在亡人记忆中的,永远是一副不冷不热、事不关己的模样,没什么矛盾,却也并不亲厚,就像是同住一个屋檐底下的陌生人。
可现在佟婉真却说……一时间元戈也分不清,心底那种像是冒着泡的酸涩感到底是自己的感同身受还是温浅这具身体的本能,“母亲……”
她唤着,声音都哆嗦。
元戈曾想过,命运何其厚待于她,让她死后重生。可命运又何其苛待,两世为人竟然都没有母女的缘分……
对面仍是那般清清冷冷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半晌,到底是轻叹一声,“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那您……那您为何从未说过?”
“我是第一次给人当继母……在我还没成为一个母亲的时候。”
温夫人轻声说着,她声音清冷却温软,像是格外有耐心的吴侬软语,“那时候柠柠还在我肚子里。他们都说,继母难为……若是我亲生的孩子,犯了错,我打了、骂了,纵然她恨我,也得老老实实叫我一声母亲。可你不同,我其实不知道该如何待你。”
“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从来不会同咱们说……外面都说你非二皇子不嫁。”
温夫人低眉苦笑,只道“听说”
,“我虽一直觉得,你性情过于温和,皇家太过于复杂,二皇子实非良配。但外面那样传,你又什么都不说,我与你父亲商量之后,仍然觉得该遂了你的心意……我这点继母的心意,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你被人攻击、被人诟病的污点。”
最后半句,是看着佟婉真说的,温和中带着几分并不明显的嘲讽。
杯盏轻轻搁在桌面上,“嗒”
地一声,在安静的前院显得格外清晰,宋大人冷着一张脸靠向椅背,看向温长龄,“岳父,小婿想斗胆在温府做一回主。”
温长龄压着嘴角沉默着点头。
宋闻渊看了眼秦永沛,“温家添丁之喜,来者是客。可此女一来便咄咄逼人、针锋相对,我夫人性情温良,念及大庭广众一再退让,偏她不识抬举步步紧逼,不仅污我夫人名声,也污温夫人名声,毁温宋两家的名誉,实在可恶!林木,将人赶出门去……记得温和些,莫要伤其腹中皇嗣。”
说完,嘴角微勾,眼底冷芒微闪,看着秦永沛问道,“二皇子殿下,当不会怪罪吧?”
秦永沛紧了紧后牙槽,皮笑肉不笑地亡羊补牢,“婉真不胜酒力,胡言乱语冲撞了诸位,将她带出去醒醒酒也是好的。温大人,今日本皇子失礼在先,先行告辞,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温长龄笑哈哈地打马虎眼,“无妨、无妨,姑娘家喝醉了,说胡话,没人当真……二皇子慢走,下官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