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大人捋了捋颌下的一缕胡子,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郭庄头的信也送到他案上有一阵子了,他对于李飞仙的态度是谨慎的。
安晨冬想要折腾可以,但是得在自己划出的圈里,他的那个性格看起来软糯,实则是犟种一个,只能顺毛捋。
对于时局族中也有布局,两边下注是肯定的,但是筹码何时下、下多少,什么时候押、什么时候撤,得看掌舵人的。
而他就是族中在京城的掌舵人。
他跟付宁看似随意的聊了几句,其实已经探了这个年轻人的底,对他的能力也有了个评估,相比于那个李飞仙,这个没留过洋的八旗子弟更成熟些。
同样,付宁也后知后觉到了安老大人在交谈中给他挖的坑,心中感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堂官,但是隐藏在这副人畜无害表象下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就是安晨冬好像没学到这些,也不知道像了谁?
安老大人说了几句话就借口有公事先走了,留下了安老夫人跟付宁继续聊天。
老太太现在不愁别的,就愁安晨冬的亲事,儿子真的是老大不小了,年初在江宁是诸事不顺,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在京城给孩子结一门亲事。
今天找付宁,是因为他是安晨冬为数不多的朋友,人又可靠,就想着问问他,安晨冬私下里有没有流露过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付宁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
安大人现在一颗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儿是土豆,另一半儿是冲锋!
姑娘是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这下安老夫人更愁了,这么个木头疙瘩可怎么办呢?
她拉着付宁小声说着现在有意结亲的人家,让他一块儿谋划谋划。
有京里同样是堂官人家的姑娘,门当户对,但是守旧人家,女孩子都是读着《烈女传》长大的,怕跟留过洋的安晨冬说不到一块儿去。
还有几家都是京中家境殷实的人家,孩子也有上过新式学堂的,老太太又看着不顺眼。
她自己娘家那边也有人选,又怕安晨冬不喜欢京外人家的做派。
安老夫人真的是犯难了。
付宁听着这个比刚才面对安老大人时心里放松多了,还有心情抓把瓜子嗑着,他觉得安晨冬看着好说话,其实原则性很强,不如放开手让他自己选。
“伯母,您就拉着慕寒一家一家看过去,让他自己决定,毕竟将来好几十年的日子得他自己过不是,而且还能练练胆儿,有了这件事忙,他也就没精力想别的了。”
这个提议好!
安老夫人眼睛一亮,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整天跟那个姓李的大夫凑在一起干什么,可是她说话也不管用,天天这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照付宁说的,带着安晨冬相看女孩儿去,就说是练胆儿,好好的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没准儿就能把那祸事躲过去!
付宁陪着老太太叽叽咕咕谋划了半天,又吃了一肚子的瓜子、花生,等到太阳都西沉了,才告辞出来。
大街上行人不多,小凉风直往骨头里嗖,付宁把手往袖筒里一揣,腰自然就佝偻起来了,顶着风往麻线胡同走,今天舅妈让他务必要去一趟。
等到天都黑透了,他才到家,站在窗台底下用个小墩布似的东西把身上、鞋上的土都抽打一下,才撩起棉门帘进去。
“舅舅、舅妈,我来了。”
舒舒觉罗氏等他半天了,今天桂平有饭局不回来,她就等着付宁来了才吃饭呢。
点着小油灯,付宁陪着晚晚玩儿了一会儿,等饭一上桌,他还得陪着舅舅喝一口。
舅妈今天叫他过来不为别的,为的是桂平的婚事,现在旗下的马甲、布甲都不能按时饷了,养育兵的进项早两年就没了,倒是桂平这个小警察,虽然挣的不多,还能按月开支,这托人说媒的就多起来了。
她想让付宁跟自己一块儿合计合计,看看什么样儿的合适。
嘿,今天什么日子啊?!
怎么都是这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