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掏出自己提前写好的口供,顾一上前接过递给秦之行。
秦之行盯着这满卷的清秀字迹,其中详细记录所有信息、证词材料、他谋害张县令的详细过程和判词。
唯独没有他的辩驳。
秦之行把这纸放到一旁:“李玉,你还有何解释?”
李玉:“没有,我只负责调集人手开采和运送,左五负责售卖,至于他卖给外邦人,私造武器之事我却是后来才知晓。”
秦之行把文书交由他人收好,走到李玉面前:“走吧,还请您为我们带路。”
李玉在县衙多年,所有人都对他颇为敬重,大家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流转几圈,无一人敢上前动他,最后顾一走出,上前架起他:“走吧。”
秦之行带人跟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浩浩汤汤往平顶山走去。
街上村民看着他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县里的消息传得快,还未走到山脚下时,大家都已经知道李玉的事。
刚走出县衙时,街上围了不少百姓,但消息传得越开,这一路走去,周边的人反而越来越少,慢慢都散了。
山岭多在郊外,人少本也正常,但顾一回头看时,街上已经空了,他警惕给秦之行递了个眼色,又紧紧抓着李玉,防止他跑了。
还未走到山下,远远就已经看到了黑压压一群百姓跪在地上。
他们停下脚步。
为首的一人跪在地上,把身上背的包袱打开,散落了一地金银细软:“秦大人,李玉师爷是无辜的。”
逃生计
带头人此话一出,身侧的人也纷纷解开身上的包袱,全都是些银票钱财。
散了一地金银,秦之行上前捡起几张看了看,均是正规票行的银钱。
他们把进山的路堵住,跪在地上:“秦大人,李玉师爷不过是为清平县着想,他从不贪图银钱,您看,这都是师爷给我们的,您要抓就把我们都抓走吧。”
秦之行回忆之前秦烟所说,清平县的人家里都存着不少银钱,她们既无多余的进项,这些银子来源于李玉他们卖矿所得倒也合理。
私开铁矿,再经由左五违法售卖,换成正规银钱,这其中,左五应该颇费一番功夫。
秦之行把银票放下,此事事关重大,这些银钱到底如何,他需要进一步请示,他缓步上前,对众人说:“李玉他虽然把钱财分散出去,但是矿藏属国家所有,他私开矿藏已是违反律例,尔等不必为他请命了,他对自己所做的事,业已供认不讳。”
一个老妇怀里抱着刚出生未多久的孙女,婴孩皱巴着小脸,不住地哭泣,老妇跪着上前:“秦大人,师爷是好人,孩儿他爸应征入伍,孩儿他妈生下孩子就没了,只留我一个人,若不是靠师爷接济,只怕我们早就饿死了,您开开恩,求您网开一面。”
孩子哭声在这静谧山间格外嘹亮,激起大家的斗志,众人挥着拳头吵嚷着:“放了师爷,师爷无罪。”
一人开始,众人应和,大家纷纷起身。
更有些身强力壮的人,挽着袖子,走上前同衙役们推搡起来。
人群中混杂着老人、孩子、妇女、孩童、甚至有一身怀六甲女子,几乎半个清平县的人都来了。
衙役们不敢和他们动手,只用手抵着连连退后:“怎么办大人?要不我们先回去。”
秦之行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们,眉心轻折,继续拖下去只怕会引起更大的躁动。
他带着人往后撤,立即下令:“先带人回衙门。”
“啊!”
随着女子一道叫声,大伙儿回头看去,那身怀六甲的女子正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另一只手抚着肚子,她额头上大汗淋淋,极其痛苦地抿着嘴。
人群中有人高喊:“这有人要生了,快去请大夫啊!”
四下的人顿时乱成一片,秦之行和衙役们被冲散,顾一紧紧抓着李玉的肩膀混在人流中,眼神一直游离在身侧的男子身上,李玉是关键人物,绝不能让他们联手把他劫走。
看着眼前人潮,他带着李玉后退,刚想用轻功离开,脚下一软,竟是刚刚那个老妇。
老妇倒在顾一脚边,周围骚乱的人群在她周围走动,她用手护着怀里的婴儿,撕心裂肺地喊:“救命啊,乱了都乱了啊!”
百姓们挤在一起,四散着乱跑,怕他们踩到她,顾一分出一只手抓起老妇,去扶她起来,却在他抓住她的一瞬间,另两名大汉向顾一另一只手撞去。
顾一护着她和怀里的婴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玉被他们救下!
百姓又挤到顾一身边,身子贴着他,像有组织一般,把他层层迭迭困住,连功夫也无法施展。
他回头去找秦之行,秦之行的处境亦是如此,身边老少百姓把他围住。
顾一冲着秦之行大喊:“大人,李玉跑了!”
待他们再想追他时,周围百姓故意推搡着,紧贴着他们身子,甚至有人用手死死拽住他们,不留一点空隙,任凭他们一身好武艺,顾着百姓,畏手畏脚,也无力施展。
而刚刚躺在地上的女子也拍拍衣裙站起,抖抖身上尘土,把怀里的包袱掏出来,心里祈祷:师爷,您快点跑。
远处李玉已跑进山里,转眼间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秦之行拔出剑:“官府办事,任何阻拦者抓起来,送回衙门候审。”
此话一出,百姓们愣愣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小婴儿还在哭,老妇一边轻轻摇着,一边小声说:“不哭不哭。”
抱着她跑去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