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事,竟觉不出什么疼来。
自那个被俘的寒冬,一直想到今岁的赤月。
想到他的不好,也想到他的好,想到遇见过的所有人,想到经受过的所有事,也想到吃过的所有苦,所有种种,辗转到嘴边,却唯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也不知走了多久,霍然那小轺猛地一停,听见有人打开了铁锁,有道厚厚的门“吱呀”
一声被推开,继而马车的小门也砰得一开,溽热发霉的气味和满满的血腥气直直地冲进了口鼻之中,立时就被这难闻的气味呛得咳了起来。
这便到掖庭了。
还以为掖庭是什么样的地方,原来是个施刑的地牢。
那宫人拽住镣铐作劲一扯,登时就将她从小轺里甩了下去。
这一甩,半边身子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她七荤八素,动弹不得。
那四十余斤重的镣铐砸在身上,砸得生疼,蜷着身子想要缓一缓,那宫人已低喝了一声,“起来!”
小七摔得狠了,一时竟没能爬起身来,那宫人便抬脚来踢,又喝,“起来!”
挣扎爬起,那沉重的镣铐却又压得她抬不起脚来,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当真是寸步难行。
那宫人嫌她走得慢,索性拽着她的手腕往石阶下拖去,那一磴一磴的石梯可真是又硬又凉啊!
她就在那石阶上跌撞着,跌撞得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小七暗咬着牙,她想,小七啊,不怕,你该知道进了掖庭会发生什么。
进了掖庭,就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当人看。
这是你行刺公子该受的。
你受的是原本在庄王十六年就该受的罚。
下了石阶,又被人往这地牢深处拖去。
她闭紧了眸子,就似一块被人遗弃的破布袍子。
拖,便任由人拖。
拽,便任由人拽。
扔,便任由人扔。
死气沉沉,毫无还手之力。
好似到了一处牢房,蜷着身子忍着疼,听见一旁有人说话。
“老奴给掖庭令送人来了。”
“赵内官,什么人?”
“一个刺客。”
“刺客?刺谁?”
“大人想不到,这可是刺大公子的。”
那掖庭令啧了一声,“这是豹子胆。”
那姓赵的内官道,“是,来掖庭,还是万福宫娘娘亲自发的话。”
那掖庭令冷笑了一声,“那就是不留了。”
姓赵的内官低着声儿,“娘娘的意思,死了就死了。要是受完刑还能喘口气,就送去女闾。到底怎么着,左右还得看掖庭令的意思。”
听得脚步声动,忽地下颌一紧,又是另一人发了话,“睁眼看看!”
小七睁开眸子,见这阴暗的地牢中有好几人。
三人一旁立着,一人蹲在跟前。
立着的人中,一人身着官服,一人不过是个下手,另一人便是适才拖她进来的宫人了。
蹲在跟前的与后头的一样,也是个下手,此刻正将她捏在掌心,抬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又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啧啧几声,满意地点起头来,“大人,倒是少见的姿色,细皮嫩肉的,打死可就可惜了。”
立着的两人眼里精光一闪,对视一番,凑在一起小声地嘀咕了起来,“的确是好货色。”
“虽是个刺客,但看起来听话,路上不哭也不闹,不像个能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