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自地说着话,还要命小七跪到铜镜之前来,掰着她的脸在铜镜中仔细端量着,摩挲着她眉心的红痣,疑惑问道,“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哥哥喜欢你,大泽君也喜欢你,就连裴孝廉要死了都那么帮你,你就那么好吗?你哪里有我好?”
“你看我的朱砂痣,不比你的好看多了?我呀,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丑的人!可怜见儿的,你还怎么与我争啊!”
一旁的素娥躬身笑道,“夫人的朱砂痣似画龙点睛,最是好看。只是,夫人有的,旁人怎么能有呢?”
沈淑人恍然一悟,“哦,那倒是!过一段日子,等公子把她忘了,给她点了去!”
小七拂去沈淑人的手,“姐姐图谋这一日,已经许久了吧?”
沈淑人讶然问起,“你叫我什么?”
小七平和道,“姐姐呀!难道你不是大表哥的妹妹,小七的姐姐?”
那主仆二人一怔,素娥低声道,“夫人的名字,旁人怎么能叫一样的?有失体统啊!”
又有嬷嬷插话道,“如今夫人叫小七,她总不能还叫一样的名字。”
素娥这便提议,“叫阿奴好了!从前羌夫人起的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沈淑人掩唇一笑,便也默认了,“不得不说,羌夫人是会起名字的,我真得好好向那个可怜见儿的羌夫人学一学呢!”
是了,从前阿拉珠便给她起了这般低贱的名字。
如今,她的好表姐沈淑人也要给她起这般低贱的名字了。
沈淑人讥笑起来没个完,说什么,“你呀,就是个蠢的!这么多年从也没什么长进!我魏国的良造才来谈结盟抗楚,就因了你死了。啧啧,不管是不是个虚名,你到底是魏国的郡主,你做了这样的事,岂不是把魏宫架在火上烤?”
“你当国家大事是儿戏吗?燕国与楚国的仗可不好打啊!这要是把我哥哥惹急了,魏燕联盟也破裂了,公子腹背受敌,可该怎么办?”
“你就是活不明白,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嫁过来依仗的是什么?你当是情啊爱啊,蠢!是魏国!魏燕好,我们就好。魏燕不好,我们就不好,这是很难懂的事吗?”
那魏夫人的脸就在铜镜里得意地笑,“我就是因了三月就懂了这个理儿,所以才想了法子帮哥哥回了国。你们都当我是个没用的,偏偏我才是在背后布局的人。”
“如今燕楚交战在即,公子还要仰仗我呢!我好,魏宫便好,魏国便好,魏国便与燕国好。你瞧瞧,我仰仗了魏国,魏国亦一样要仰仗我,我与哥哥彼此成全,永远都不会倒了。”
是了,天下国家啊!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啊。(出自《孟子·离娄章句上·第五节》)
小七心中慨然万千,她阅尽古籍,通览史书,怎么竟糊里糊涂,竟不如沈淑人懂得这一番的道理?
她与公子,都是当局者迷了。
这时候又有婢子进屋笑道,“夫人,公子身边的岑寺人来了,说公子请夫人一同进膳。”
沈淑人欢欢喜喜地起了身,瞥了她一眼,“与你折腾了一夜,当真有些累。素娥,快给我好好地梳妆打扮。”
见她仍在一旁跪坐着,不免又凝眉斥了起来,“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还等着公子也来请你吗?”
末了还要阴阳怪气地道上一句,“阿奴。”
小七心中郁郁,起身正要离去,沈淑人又凑过脑袋来,满面生花地盯着她的眼睛,神神秘秘道,“公子如今知道了女儿家的好,哪还有什么洁癖,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