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魏人以五服分远近亲疏,五服以内为亲,五服之外为疏。
小七正因了自己是一个太过于在乎礼制的人,过去才强求自己绝不背弃母国,也绝不背弃自己的大表哥。
当今天下礼乐崩坏,她却仍旧把礼法刻进了心里。
不然,又怎会在谢玉问她“你一个人”
的时候,她会说,“你若得闲,可以来看我。”
跟过了公子的身子,又岂能再跟旁人啊。
因而她端然抱着麻衣孝布,肃声问起了沈淑人,“你是公子明媒正娶的魏国夫人,将来也要做燕宫的王后。沈淑人,守着许氏的祖宗,你怎么敢作假啊?”
她得替公子许瞻问一问啊,她得当着许氏三百年来列祖列宗的面,为公子许瞻问一问啊。
也许是因了在这高大肃穆的宗庙之中,也许是一旁还守着才死去的卫太后,也许是不曾想到一个被她们叫做阿奴的人竟也有如此威严的时刻,沈淑人陡然打了一个寒战。
人还没有答话,那素娥便扭着身子往前凑来,“夫人不必听她的鬼话,这世上哪有什么祖宗,一个个早都封了棺入了土,早不知投胎到哪儿去了,岂还会飘在这里吓唬人?”
继而又扭头疾色瞪了过来,“贱婢!能让你装一回魏夫人,可是你这辈子求都求不来的!再敢装神弄鬼,胡说八道,小心夫人拔了你的舌头,钉在这棺椁上!”
是了,恶事做尽的人,又怎么畏惧一个个不会说话的牌位。
素娥的话到底让惊疑不定的沈淑人缓了过来,她冷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偏殿去,“快走!我才不想在这种地方待着,渗死人了!”
素娥笑道,“是呢!宫人们早备下了松软的卧榻,还备了肉脯和茶点,夫人累坏了,快好好歇一歇。”
那两人说着话便走了,绕过屏风,进了偏殿。
那素娥还不忘扭过头来再警告一句,“阿奴,夫人可就在这里,你若敢偷懒耍滑,被旁人瞧见了,再当成了夫人,坏了夫人的名声,就打发你为太后陪葬去!”
见小七杵着不动,又斥,“贱东西,不信你就试试!”
这时候,小七也不知该为谁悲哀。
自己命已至此,没什么好悲哀的。
也不必为大周后悲哀。
沈淑人是大周后自己选的新妇,好也罢,坏也罢,真心也罢,假意也罢,自己选的,便叫她自己受着。
但小七为公子许瞻悲哀。
宵旰焦劳的他,可知自己枕边的是这样的人吗?
一个看起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却心术不正的人。
不敬他的祖宗,也不敬他的尊亲。
这样的人,可会安顿好他的宫室,不使他为宫闱争斗费心劳神?
这样的人,可会陪他入修罗,可会陪他打天下?
小七披麻戴孝,在软垫上正色跪了下去。
她不嫌斩缞粗糙,她也不去计较公子待她好与不好,过去的恩怨不去思量。
她想,就为那焦头烂额的公子尽一份微不足道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