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垂着头不去看他。
怕看见那人望她时眼里的嫌恶,也怕看见那人望向沈淑人时眼里的宠溺。
那便不看。
不看心里就不难过,不看心里就没什么要紧的。
她带着一身的血渍静静地等着宗庙里的审判,可却也没什么后悔的。
杀素娥不后悔,护宗庙也不后悔。
沈淑人在一旁掩面低泣,便有婆子上前来禀,重复着适才殿里的结论,“禀大公子,这罪奴杀了公子的媵妾,还妄图焚了宗庙掩盖罪行,被老奴们撞了个正着。。。。。。”
听见那人问道,“要带她去哪儿啊?”
婆子忙道,“夫人怕惊扰了王后娘娘,这便打算丢去井中,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那人淡淡应了一声,“哦。”
宫人婆子们小心地观察着那人的神色,栗栗危惧着,一时再不敢说话。
沈淑人便哭,“公子。。。。。。她在宗庙行凶放火,杀了素娥,还险些用簪子刺杀于我。。。。。。我好怕。。。。。。。公子。。。。。。难道不该把她拖出去打死吗?”
好一会儿没有听见那人说话,沈淑人又哭,“我都快吓死了!公子。。。。。。公子要给我做主!”
大殿里的人都在等着那人施号发令,等了好长一会儿,那人却说,“死了便死了,还想干什么。”
那人既发了话,谁还敢再置喙一句。
这大殿里的宫人婆子们为免惹火上身,赶紧低低弯着腰身仓皇退下去了。
素娥死在宗庙的事,就这么被按下去了。
沈淑人被溅了一身的血,却也不敢再吱声。
能吱什么声,她是“小七”
,和“魏夫人”
原也没什么关系,怎会为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婢多费一分口舌,平白再惹公子不快。
小七仍旧跪在这宗庙大殿里冰凉的白玉砖上,她想,外人走了,她的事却还没有完。
若按以往,他定要好好地审问一番,譬如问她,“为何杀人?”
“为何毁庙?”
“为何要破了魏燕联盟?”
“谁指使了你?”
“是魏宫,还是楚人?”
“你可知自己杀的是谁?”
“杀了魏使还不够,还要再杀魏国的媵妾?”
“是不是还要杀魏夫人?是不是还要杀万福宫?是不是还要杀九重台?”
最后大约也要再问一句,“是不是还要杀孤。”
若在从前,他一定会劈头盖脸地问。
这天下匈匈,风雨摇摆,事关魏燕关系,兰台燕宫都再也出不得一点儿的错,真是该好好地审一审。(天下匈匈,即局势动荡不安,群情喧扰)
然而公子许瞻。
然而公子许瞻竟连一句审问都没有。
他蹲下身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想要伸来。
他想拭去她脸上的血渍,还是要抬起她的下颌?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