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捏紧,又缓缓松开。
顺帝轻轻一笑,一字一句道:“朕自问做不到。”
周将军不答话,神色间依旧沉重阴霾。
顺帝忽然觉得,一时冲动把人带到这里来的行为简直是蠢透了。
别人怎样想又如何?
杪冬,只要由自己来保护就好。
“这皇宫之中——或者说这世上,会这样全无杂念,一心一意念着晔儿的人,恐怕只有子阳一个了,”
顺帝挥一挥衣袖,道,“周将军,你退下去,好好想想吧。”
木桶里的水摇摇晃晃,将光线粼粼晕开。
杪冬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巴,衣襟被水溅湿了一大片,额上的汗珠滑到睫毛上,一下一下闪着光。
他吃力地抱着木桶往一边挪,全然不知顺帝已经走到身后。
“累了吗?”
带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杪冬一吓,愣愣地回过头。
“要我来帮忙吗?”
炫目的光芒中,是那人俊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容,杪冬缓缓回过神,下意识地摇摇头。
“这是我的花。”
像以往一样,他弯起嘴角,坚决而肯定地强调着——
这是我的花,是我给母后的花,不需要其余任何人的触碰。
顺帝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走向花丛深处。
风中弥漫着泥土湿润的气息,顺帝转过身,望向在层层葵花的簇拥中、那块简朴的、仅刻着生辰八字的墓碑,眼神渐冷。
有时候做梦,梦见向日葵开花了。
也不知是自己种的那些,还是以前素种在院子里的那些,反正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大片,漂亮的不得了。
可是自己忍不住摸了一下,它们就消失不见了。
睁开眼的时候,常常会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光线很晦暗,大概不是深夜,就是暮色沉沉的黄昏吧。
“无……”
下意识叫出口的名字,大多在唤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然后脑子稍微清醒点,就会想起来,无赦已经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南方了。
那么,新配的侍卫是叫什么名字的?这些日子记忆愈发混乱,有些东西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最终,还是作罢。
想要起身的欲望,被一股莫名的沉重力量压得无法动弹。
真是奇怪……
身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条沉甸甸的胳膊,脖颈间有谁深深的鼻息,温热的,缓缓喷洒在皮肤上,有些发痒。
杪冬艰辛地转过视线。
朦胧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一张刀削般的英俊脸庞,杪冬蹙起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似乎是顺帝吧。
推开他的胳膊,踮起脚尖跨过他的身子,穿好鞋。
回头看,顺帝依旧睡得沉沉的。
杪冬笑了笑,推开房门走出去。
要去哪里?这个问题杪冬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