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
了一声,挑挑眉,放下酒杯站起身。
我不知道顺帝目前是否还算意识清醒。
他将太子带回自己的寝宫,迟迟不举行葬礼,也不接见任何人。我曾问过福公公情况如何,福公公叹着气,说他几乎不吃不喝,日夜守在太子身边等他醒来。
“难道尸体不会腐坏?”
我有些疑惑。
福公公回答道:“御医说是殿下生前服的那些药的缘故,以致尸身短时间内不会僵硬,也不会腐坏,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似的。”
如此,也难怪顺帝无法放开。
我跟在福公公身后,沉默地走向承林殿。
大概是喝了些酒的原因,头脑有些乱。我让自己去想顺帝这时候召我入殿会是为了什么事,然而脑海中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现那幅、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仿若恬然入梦的画面。
略微摇了下头,我望向路边娇艳盛开的花朵。
姹紫嫣红的花开得正艳,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小小的花骨朵时,记忆不受控制地拉向了从前。
我记得有一天,天气也是这样好。
少年一个人蹲在路边,抱着膝盖,不知看什么看到出了神。
风轻轻吹动树叶,碎金般的阳光摇曳着,细细铺了他一身。
我看见他朝什么东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然后,在我还没反映过来的瞬间,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他撑起身,转身离开,我站在十步之外的长廊里,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小路尽头。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动身,走到他蹲的地方。
那里没什么了不得的宝藏,只有一株不起眼的野花,小小的,白色的,还是稚嫩的花苞。
我记得我把它掐了下来,怀着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心情,用手指捏得粉碎。
福公公通报之后,顺帝在房里说了句“进来”
。
我抬起脚,在跨进门口的一剎那,眼底有一瞬间的晕眩。
我始终不知道,对于这个少年,自己该怀有怎样的心情。
在皇权控制下的我们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若想要在这风起云涌的战场上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我想是选对操纵自己的那只手。
庄氏几代都是朝廷重臣,积蓄了庞大的财势与人脉,看上去根深叶茂,无可动摇。然而这样稳固的家底,却在父亲手中毁于一旦,只因为他在先皇与四王爷争夺皇位时,选择跟随在他认为更能治理好大梁的四王爷身侧。
庄府从繁盛到衰败,不过一夕之间,年幼无知时,人情冷暖就已经尝了个遍。
父亲临斩前悔痛的脸牢牢映在我心里,我发誓,定要重振庄府,不犯与父亲相同的错误。
我仔细算计,小心观察,然后在先皇的孩子中间选择了虽然不是太子,却沉静稳重,暗含锋芒的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