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语气拼尽:“你是岱伯亲自调教出来的,昨晚之事,你必定是什么都明白,这局面……昨夜的确让我痛苦,无法接受。
可局面是既定的事实。
局势如此紧张,我一直就知道每进一步都是艰难。
我也一直明白永安王向来大局为重,为家为国,我甚至想到焚月城出现,自己必定卷在其中身不由己……
谁都不是无所不能的,他无能为力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我还可以筹谋,计划。”
沐浴让她洗去了凌乱和疲惫,好像也洗去了哀伤和眼泪。
阮江月的眼眸如往常一般平静和顺,其中光华甚至比以前更为灼亮,似凝着什么坚定的决心。
银红愣了愣:“将军打算,如何筹谋、计划?”
“我不知道。”
阮江月垂眸,语气低缓,“要看,孟家那边怎么说,我等他们。”
……
“她,这么说的?”
龙熙殿偏殿之中,霍听潮一手握着奏本,一手捏着朱笔。
听着石青的话,两只手不约而同缓缓用力,指尖逐渐泛了白。
昨夜他望着阮江月仓皇离去,心痛更无力。
冷静之后回到霍宅,与岱伯议定霍老爷子等人离京赴青州之事,而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宫中来,处置那堆积如山的各地奏本。
其实那些奏本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他早就让书吏分类,并粗略看过。
可他昨夜还是亲自细看了所有的奏本。
他不敢休息。
因为稍有空闲,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她,想起她或冷静或娇腻,或得意或皱眉,她的一颦一笑竟已深深刻在他心中。
而她昨夜轻声质问,不敢置信,痛心逃离的模样,更是在他心底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只要有空隙时间想起,就心神俱殇,恨不得立即去到她的身边,带着她远离这让他早就陌生的地方,去过清静闲散的生活。
可他是镇国长公主之子。
父母从小教导他为家为国,四国皆知他的封号寓意家国永安。
朝堂、民间,那么多的声音在赞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自己也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亦不能视若无睹。
一切宛如枷锁,沉重,不可推卸。
白日里,石青已经来禀过一次,他知道了阮江月痛苦崩溃,不吃不喝,心都碎了。
可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冷漠,视若无睹,听而不闻。
却不料,一日功夫过,她已重新冷静,又开始鼓足了劲儿为未来计划,筹谋了。
她真的韧性十足,无比顽强。
石青说:“将军的意思是,会等焚月城的人找她。”
眼波一闪,霍听潮思绪回归,御笔上的朱砂低落到了那不知所云的奏本上。
他双眸微眯看着那滴红,想起今晨陈玄瑾带着那孟星衍上殿,将焚月城援助南陈之事告知所有大臣。
那孟星衍目光锐利,直直盯着他。
语气虽然算客套,但言辞却锋利,他分明就是冲着阮江月来的。
如此的目标明确,能如何筹划?
霍听潮在心中推演着可能,自问:真有别的可能吗?
他目光移转下滑,那被朱砂污了的痕迹下方,正好是永安二字。
永安,家国永安……
是保着半壁江山的永安,是保着南陈留名吗?
可是千百年来,朝代更迭,风云起覆,哪有什么家国永安?
如今南陈已是病入膏肓,腐臭不堪,他退让,焚月城插手相助,陈玄瑾当真能治出祥和世道吗?
还有他喜欢的姑娘。
他这样的退避,对他们的未来放手,如弃了她……他自己心痛难抑,她也是痛不欲生……
他是不是决定的太急了?
其实他可以选别的路……
他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