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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打架(第1页)

金家苗圃的木门吱呀开了条缝,元宝肿成核桃的眼眶里渗出点光:“巧巧巧姐?”

他慌忙用袖子遮脸,袖口补丁蹭过青紫嘴角。

余巧巧攥住他手腕的力道比捏锄头还紧:“谁干的?”

指甲几乎掐进少年单薄的皮肉里。元宝袖管滑落,露出手臂上藤条抽出的血痕。

“前日打翻个陶盆,不小心摔的。”

元宝话音未落,余巧巧已掀开他后领——肩胛骨处赫然印着半枚鞋印。

苗圃新栽的忍冬藤耷拉着叶子,元宝蹲在井台边搅动药汤:“邓大哥的嘴真是开了光,昨儿果然就下大雨了,芍药根泡过雨水长得可快。”

药杵突然砸进石臼,溅起的汁水混进眼角淤青里。

余巧巧夺过药杵:“东村刘癞子?还是西头赵家那两个混球?”

她记得梅大夫人跟她说过那几个泼皮冲元宝扔牛粪的样子。

元宝盯着地上搬家的蚂蚁:“他们说我克死爹娘”

尾音散在风里,惊得苗圃窜出只灰兔。

少年忽然仰起脸笑:“巧巧姐尝尝新晒的桂花?”

掌心躺着几粒金黄花苞,甜香盖不住指节结痂的冻疮。

余巧巧掰开松仁糖,琥珀色的糖浆拉出细丝:“张嘴。”

元宝躲闪不及被塞了满嘴甜,糖渣沾在开裂的嘴角。她摸出帕子包住剩下的糖块:“留着慢慢吃。”

金家苗圃的老槐树筛下细碎光斑,余巧巧牵着元宝在青石桌前坐定。

男孩的粗布短衫随着动作掀起,脊背上新旧交叠的淤痕如同雨天泥地上的车辙印。

“别动。”

余巧巧沾着药膏的指尖悬在他嘴角,昨日结的血痂又被咬破,混着新渗的血丝凝成暗紫色。药香混着槐花香漫开时,她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后山采白芨,晏陌迟曾说这草药止血最是灵验。

元宝忽然哧哧笑起来:“巧巧姐的手比货郎卖的棉花还软。”

“少贫嘴。”

余巧巧戳他额角,指尖触到滚烫的肿块又放轻力道。药瓶将见底时,瞥见男孩右耳后有道寸长的抓痕,结痂处还粘着草屑——定是前日与村童厮打时滚进荨麻丛落的。

日光西移,石桌上药瓶的影子渐渐拉长。

元宝摆弄着衣角磨破的线头,突然被塞进掌心的纸包硌得指尖发麻。油纸展开时簌簌作响,碎冰般的晶粒映着树影,恍若撒了把星子在粗粝的石面上。

“卖货郎的榔头不利索。”

余巧巧捻起粒糖渣,“说是砸成小块,倒像碾了把碎玉。”

糖粒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她忽然想起荷包破洞处漏掉的那枚铜钱——本该是给元宝买麦芽糖的。

元宝鼓着腮帮含住糖块,左颊肿包随着咀嚼忽隐忽现:“前街铁匠铺的虎子说我爹是短命鬼,我把他推进了沤肥池。”

糖块在齿间咯吱作响,“他啃了满嘴烂菜叶才爬上来。”

余巧巧捏着糖纸的手顿了顿。

春风掠过苗圃新栽的忍冬藤,去年给金家大哥送葬时撒的纸钱,此刻仿佛又混着槐花落在肩头。她忽然明白男孩眼角的擦伤为何沾着粪土——定是扑打时撞上了篱笆外的粪叉。

“顺子他们几个按着我胳膊,”

元宝突然挺直脊背,“可我蹬着老槐树使劲,把他们裤裆都踹开线了!”

他挥舞的手臂牵动后背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还要笑。

余巧巧望着他缺了颗门牙的笑容,药瓶在掌心攥得温热。前日教这娃娃认草药时,他连忍冬与连翘都分不清,此刻说起打架倒像沙场老将般眉飞色舞。

就在这时,柴门突然炸响,檐下晾的药草簌簌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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