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肃闻言,睁开了眼睛。他从来都不愿去掺和这些人情往来,但徐氏忽然说出此事,想来那拜帖定是已经累积了不少了。
自己如今也算是被赐了封地,日后奔赴凤鸣洲,也不可能只孤身一人。身居于这世间,又有谁能够不沾染这些人情世故?
左右调查海寇的事也已陷入瓶颈,去赴赴宴席蹭蹭饭也无不可,于是朱肃便吩咐道“既如此,让祥登去将那些拜帖拿来罢。”
“接下来几日该有些空闲,拣一二紧要的去去便是。”
徐氏这便去吩咐管事太监祥登,过不多时,祥登便抱着大大小小十来张拜帖来了。徐氏接过拜帖,放在朱肃面前道“这些拜帖,已是妾身粗略拣选过了的。”
“身份最高的,便是这张郑国公府拜帖,而后多是些侯府、伯府之流。其他的则以商贾拜帖居多,殿下且斟酌一二。”
徐氏道。
朱肃拿起这些拜帖一张张的浏览,一边看一边道“郑国公为军中大将,又留守都中,我身为皇子,原先又没有交情,实不宜与他有太多瓜葛。想来郑国公亦只是礼节往来,着人备上一份厚礼回赠国公府,赴宴什么的则婉拒便是。其他侯府伯府,亦是如此。”
“倒是商贾……”
朱肃本也想着推拒,只是不知为何,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这些商人,与我们府中的生意,倒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赴一次他们的宴,倒也没什么不可。”
海贸的事,这些商贾大都有所参与。朱肃本也想着寻個时间与他们接触接触,既然他们来请,倒也省事。
“嗯,这些商人之中,倒也有不少宗亲。确实应该见上一见,省的有宗亲说我们周王府门槛儿高,传些风言风语。”
徐氏说道。“既如此,妾身便让人给他们回帖子。”
“嗯,劳烦你了。”
朱肃道,徐氏回以一笑,便拿着那张商贾们的联名帖子离开了去。
而今洪武皇帝命令,官员与军中武勋皆不得经商,是以大明商人之中,身份最为显赫的,往往便是一些与老朱家沾亲带故的人家,或者是一些与朱家有渊源的人家。
比如义惠侯刘家,便是因为在老朱还微末时,身为地主的老刘家家主刘继祖了善心,给了老朱一块地皮用来安葬死去的亲人,自此飞黄腾达,之后荫及子孙。刘家的爵位属于老朱天恩,没有实权,亦不在武勋之列,因此允准经商,这些年跟着朱肃,得利颇大;又比如先前襄助朱雄英成事的商人杨鲁,其姐杨氏便是老朱在宫中的嫔妃。身为外戚,没有实职,也能允许经商。
这些人和朝廷有些关系,比起其他商人,多少有些得天独厚。似这次向朱肃递送拜帖的,便是一位叫朱富的商人。这位朱富是老朱达后攀附来的同宗,与老朱的爷爷辈沾亲带故,虽说如今已八竿子打不着了,但仰仗着这层关系,再加上他本身确实有些手段,却也足以在商界叱咤风云。
此人颇知道进退,论辈分,此人其实和老朱相当。但他在朱肃面前却从来不敢以长辈自居,与其他商贾交涉时,也从来不因朱姓而有所托大。只是众商贾终究顾及他的姓氏,又多仰慕他的为人,故而公推他做了个金陵商会的会。
这份拜帖,便是以这位朱富的名头出的。
“金陵商会……其中倒是有不少人,都在南洋那边安了据地。或许,自己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中长辈,能够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朱肃想道。
金陵商会的宴请正是在这秦淮河上,为了延请周王朱肃,朱富包下了金陵十二楼中最为繁华的富乐院,又花了大手笔好生装饰一番,请来了许多士子歌伎,随后便等待着朱肃的驾临。
眼看天色将晚,金陵商会会长朱富,义惠侯世子刘天恩,以及一众金陵商贾,皆来到富乐院门口相侯朱肃。若说朝中势力,朱肃或许没有多少,但说到对商贾的影响力,朱肃毫无疑问是大明朝的顶尖。
早先尚未以军功成名之时,朱肃便以琉璃等诸多生意,在商贾之中打出了名声,更别提海贸、凤鸣洲等等商贾们如今最趋之若鹜的路子,都与朱肃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似大明朝实赫赫有名的商贾沈家、赵家等,要么是与周王府有所合作,要么便干脆就是出自于周王府门下。周王朱肃这个名字,在商界几乎和财神爷一般无二。
朱肃对待商贾的态度也最为亲善,且总是能给商贾们,寻到一些新的来钱的路子。如廉州府和贵州府土司领地的开,一部分商贾便从中获取了许多利益。
只消和周王殿下搞好关系,指不定周王殿下哪天突奇想,指缝里就漏下了一座金山银山……这种说法在商贾圈子里几乎是公认,故而商贾们巴结朱肃也是不遗余力。
等到夕阳西斜,一身月白长袍的朱肃终于出现在了秦淮河畔,才刚下马车,朱富便带着一众商贾们赶紧迎接了上来,笑道“殿下可算是来了。许久不见殿下,殿下您的风采,实在是更胜往昔啊。”
“今日得见殿下,实在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一众商贾都陪着笑脸,纷纷出声附和。朱肃笑着道“世伯客套了。许久未见世伯,不知身体可好?”
“哎,不敢让殿下喊世伯,不敢,不敢……”
朱富忙惶恐的摆手,脸上却已经笑出了褶子,显然朱肃的这一声世伯,让他十分的有面子。
“托殿下的洪福,小人的身子一向还好……夜间风大,殿下一会莫要受了风,我等入楼里再叙可好?”
朱富道。
朱肃自无不可。两人又各自谦让了一番,朱富与诸多商人们,便簇拥着朱肃到了二楼。这二楼早已被朱肃装饰的富丽堂皇,朱肃刚刚入座,便有侍女呈上佳肴美酒,又有歌姬舞妓聘聘婷婷的入内,环佩叮当,香风绕梁,好生奢靡。
“世伯延请本王至此,可是有什么见教?”
酒至半酣,见这朱富始终没有展露意图,朱肃干脆开门见山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