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道同听范显祖这一番长篇大论,不由得面露惊色,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且不说周王殿下于国有何等大功,便说太子殿下与周王殿下一母同胞,兄弟几人素来相得,怎会有夺嫡之患?”
“况且陛下日前曾无数次强调太子之身份,为了好生安置其余诸子,亦早已安排好了分封外邦的出路……太子之位,可说是稳如泰山。”
“你却擅自妄议周王……若是被太子殿下听了去,就是离间天家亲情的罪过!”
“甚至于若是陛下得知,你之脑袋,可够陛下砍么?”
“呵呵,我受太子殿下赏识,自当为太子殿下谋划……何惜此身?”
范显祖满脸坦荡。“太子殿下至诚至孝,又顾念兄弟之情。我等身为臣子,却不能不为太子殿下谋划。”
“为此,即便需以我等小人之心,度周王君子之腹,又有何妨?”
道同身形一震。
“即便如此。”
道同思忖了一会,仍是坚持道“南洋海盗之事,乃是有商人内通匪寇,与周王殿下有何相干?”
“难道任由这些商人逍遥法外,就能遏止周王殿下之势力威胁太子了吗?”
范显祖摇了摇头。“非也,这商人如何,自然与周王殿下无涉。”
“但若要追究到底,则必然致使周王麾下势力暴涨……南洋海盗远离中原,要对付他们,自然需要增加军费,甚至是增设水师。”
“而水师将领,则大多与周王相交莫逆。”
“这岂非耗用国帑,变相给周王殿下增加羽翼么?我大明外兵,已然太多太多了。其中又有许多与周王殿下有涉。”
“枝强干弱,实乃取祸之道。”
道同无言以对,好半晌,说了一句道“难道就不去理会那些远方的匪寇,任由我大明海疆,掌控于他人之手吗?”
“……我天朝地域广阔,无所不有。乃天下至菁之地。”
范显祖再一次摇了摇头。“与蛮夷往来,有何益处?所谓通商,乃是以我华夏菁华之贵物,去换那蛮夷的低俗贱物。更何况,一块偏僻的海上之地,即便弃了,又能如何?”
他不再去看道同,而是一个人喃喃着道“蛮夷者,祸也,当隔绝之。只要护住我华夏祖地稳如泰山,我大明,便足可千秋万代……”
……
“皇爷爷,这是今日的药汤。”
皇城里,朱肃和朱标二人,并皇孙朱雄英,再一次来到了老朱的寝宫。
老朱半靠在龙塌上,却是已经醒来了。虽然面色依旧有几分灰败,但却已经恢复了几分精神。眼见朱雄英端了一碗药汤进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洪武大帝,眼神中却是露出了几分嫌恶,带着几分不乐意的对朱雄英道“好大孙,这药汤实在是苦的紧,咱喝不下。”
“你且拿走,一会咱自己会喝……可好?”
“皇爷爷,这可不行。”
朱雄英一副看穿了老朱行径的神情,少年郎的脸上,带着几分哄小孩儿一般的模样。“雄英记得小时候,嫌药汤苦,是皇爷爷说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被一碗药汤吓着……今日皇爷爷莫非要被药汤吓退么?”
说着,还将药汤特意往前伸了伸。
朱肃闻言,在后边忍不住偷笑出声,老朱面色一窘,恶狠狠的瞪了朱肃一眼,而后转向朱雄英“你这大孙,都知道拿大道理诓你皇爷爷了……成,这药汤咱喝,咱喝就是。”
说罢,接过朱雄英递来的药碗,把眼一闭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精光。
朱肃看在眼中,和朱标互相使了个眼色还得是朱雄英,这个老朱最为疼爱的孙子,果然才是拿捏老朱的唯一法门。
几日前,得知老朱苏醒的消息,朱肃与朱标飞赶往皇宫,然后就目睹了老朱这個工作狂不顾二虎的力劝,准备移驾谨身殿处理积压国事的模样。
这可把朱肃和朱标都吓了一跳。老朱病体方愈,哪能经得起那些奏疏的折腾,立刻拉住老朱一阵苦劝,再加上后来赶来的戴思恭神医一阵的危言耸听,老朱这才消停了下来,下了旨意让太子朱标署理一切国事,自己先安心将养身体再说。
不过,很快新的问题接迥而至。操心了一辈子的老朱实在闲不下来,难得在床上躺了一日,便再也躺不住了,又是召唤朝臣过问国事,又是让人拿了坤舆万国图来对着地图苦思。很快戴思恭就又诊出了老朱思虑太重,再次强调务需好生将养……但越将养,老朱却越烦躁。连静心宁神的汤药也不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