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眯了眯眼睛,这厮,是一个守旧派。本以为这些老古董早在前些年的时候,就已经尽数被剔出朝堂了,没想到,在内阁里竟然还藏着一個。
他毫不怀疑,要不是开展海贸,乃是老朱早些年亲自金口玉言所订下的国策,这厮会当场说出,大明就是应该闭关锁国这种的话来。
“三则,”
不待朱肃继续驳斥,范显祖便说出了第三个理由。“南洋实在遥远,对于彼处,我大明难免鞭长莫及。”
“若是要惩戒朱富、刘天恩等人,势必要派遣兵将,再度开赴南洋,将其势力剿灭。”
“如此一来,又要靡费多少钱粮军饷?开支多少白银黄金?这岂不是因小而失大么?”
“难道就依旧充耳不闻,姑息养奸?”
杨士奇愤愤道。
“自然不是姑息养奸。只要让朱富等人解散所养贼寇,再罚些银两,就可不费一兵一卒解决此事,他们依旧尊奉我大明,我大明也依旧能够掌控南洋,这岂不美哉?”
范显祖双手一摊。”
“实际上,若是周王殿下没有胡作非为,老臣早已和朱富朱员外说好,只在私下里对其处罚,就可以尽善尽美的解决这一事端……”
“太子殿下,请容许老臣,弹劾周王殿下任性胡为,擅拘良民,屈打成招……请太子殿下为大局计,处置周王,以彰我大明律法之严明!”
范显祖画风一转,竟是突然对朱肃动了猛烈的攻击,直接抨击朱肃采取不当的手段,破坏了他先前所缔造的完美局面。
他这一转攻势,当即,便有几个风闻奏事的御史也一并跪下弹劾朱肃,而听到处罚朱富之流,或许还要增兵,要耗用许多银两,似户部、礼部等先前还在支持清算朱富之流的官儿,也不禁沉默下来。
“这老货,是想将这事的概念混淆,把这件事的对错,和我的做法对错相挂钩……”
朱肃心道。毕竟,他确实是抱着自污的心思去逼迫那些商贾,让他们给出了证据,这个做法即便说破了天,也不会是正当的。
而只要做法不正当,在范显祖的说法中,也就相当于这些供状,也有了和缓的机会。他是在暗示朱标,将这些供状说成是“周王逼供所得”
,如此一来,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如果大哥真的忌惮自己,此时就该顺势答应下来了。朱肃心道,眼神不禁看向朱标。
却见朱标皱了皱眉头,道“范公之言,孤已知之。”
“然,我大明奉天承运,朱富宵小,以为南洋偏远,就在彼处养寇自许,恣意妄为。视我大明租地,为彼私有之国。”
“若长此以往,大明法度何存?”
“殿下!”
范显祖不由色变,似乎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是朱标亲自出手背刺了他一下,急忙道“殿下三思,那南洋诸多岛偏远蛮夷之地,不过鸡肋,食之无味。”
“即便此番能征讨回来,回头再有匪寇肆虐,那又该如何?难道再兵去讨吗?”
“如此,所耗钱粮,岂不是无穷无尽?”
“难道就任由宵小肆虐?”
朱标却是把眼一横,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我大明强汉胜唐,万里海疆亦是我大明国土,明犯我大明者,尚且虽远必诛。难道出了反贼,便要姑息养奸不成?”
“正该拿此等人,为天下苍生做个榜样,胆敢妨害我大明利益者,我大明断然不容。人且需有血性,何况国乎?若今日不理,来日倭国瀛洲、高丽三韩等地亦有样学样,我大明岂不四分五裂?”
朱肃闻言,拍案道“大哥这话所言甚是啊,打的一拳开,免的百拳来,无论对内对外都是此理。今日姑息,明日就会有更多的蛀虫前来试探我大明朝廷的底线……此事断断不能容许!”
“嗯。五弟真乃我大明血性。”
朱标赞许的看向朱肃,刻意的表现着和朱肃的“兄友弟恭”
,“有五弟在,些许海上贼匪又何足道哉。”
“五弟神威一至,些许贼寇自然星散溃亡。”
“不可!”
范显祖突然大叫道。“殿下不可委任周王南征。”
“否则,周王借伐寇之机,立功壮大,等他再度得胜归来,我大明就要不稳了!”
场面骤然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