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一怔,一脸懵然,无助的瞪大了双眼。
爹您在说些什么?什么西方诸国,什么凤鸣洲,什么蛮子……这说的是一件事么?
看着老朱笃定的神色,朱肃甚至在某一瞬间自我怀疑了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在,很快老朱就自己揭开了谜团。他拿出一本奏疏,对范显祖道“范卿,你口口声声说朱富等乃是无辜,你先看看这。”
说罢,让人将奏疏转了下去。
范显祖亦是一脸懵然的接过了奏疏,看完奏疏后,面色大变,“这!”
“此事可属实?”
“范老大人,此事为我亲自调查。”
回答的,却是正站在一众臣工之中的铁铉。铁铉自将老朱扶上御座之后,便自觉的退下阶来,站进了一众臣工的队列中。
现在他出列,慷慨陈词道“其中桩桩件件,皆有实证,句句属实。若有一事冤枉,请斩我铁铉头颅。”
范显祖无言,太子朱标从他手上取过奏疏,看了看后递给了朱肃,朱肃接过查看,现上面,写的是朱富、刘天恩之流借通商之便,高价贩卖违禁物品,私售海图、私自勾结凤鸣洲土著部落、甚至于贩卖种种大明机密,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当真是胆大妄为。
“这么说来,先前所说的凤鸣洲土著得以使用武器,也是这些商人所为?”
朱标皱眉道。
“是。”
铁铉恭恭敬敬的对朱标施礼道。“贼人朱富等觊觎我大明凤鸣洲财富,勾结番人,于凤鸣洲私设据点。又因人手不足,便连同当地土著部落,打制铁质兵刃,役使土著以为己用……”
“他还为番人偷取我大明机密,似火炮、火铳等,已有些许因之流传于西方。我大明国子监的各种知识,亦被其高价卖予西方诸国……数年前,西方诸国知晓‘地圆说’,开始纷纷探索从欧罗巴前往凤鸣洲西面的海路,亦与这些商贾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原来如此!众臣工看向朱肃的眼神,顿时变得理解了起来。凤鸣洲是陛下给这位周王殿下的自留地,大明对于凤鸣洲航线向来是居于绝对垄断的地位。但如今这份垄断竟然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人早卖给了西夷,怪不得这位周王要雷霆大怒!
一片恍然声中,也有人感慨起这些商人实在无耻,拿着大明的东西资助蛮夷,倒也罢了,一边与那些西夷合作,一边还扮做海匪劫掠他们……白钱黑钱一起赚了,这得是多黑的心肝?
以周王殿下的脾性,没有将那些商贾们给扬了就不错了。逼人举证构陷算什么?
再没有人,觉得周王殿下这是在趁着陛下不在都中,趁机试探太子权威。
朱肃看着那奏疏,眼神微微眯起。他承认,看着这份奏疏,他确实很想把朱富等人扬了。
他还不知道这些商贾竟然瞒着他坐下这样的事,还在奇怪西方诸国本该打的脑浆子都出来,为什么又有许多国家纷纷不打了。原来,是提前看上了新大陆凤鸣洲这块香饽饽,摩拳擦掌的想要从大明的手中分一杯羹!
而且,这事竟然在大明刚刚开拓南洋的时候,就已经生了,且那些小商贾,也没有人主动供出这一件事。可见,和西方夷人合作,在商贾圈子里已经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甚至于,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的年代,他们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将航线图、地圆说等等卖给他国,其实就是在挖大明的墙角,缩小大明与他国的代差压制。
“可……陛下……”
这件事直接被老朱定性为朱肃藩地利益受损,震怒之下的一次反击,这让满脑子都是夺嫡朝争,只想借题挥,削弱所谓周王党势力的范显祖万分不甘。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老朱却已挥手打断道“范卿且先别说话,咱的话暂且还没有说完。”
皇帝都这么说了,范显祖还能说什么,只好怏怏的又坐了下去。
“咱这次回宫,却还不是,因为要惩治几个胡作非为的商贾这样的小事,而是因为,咱得到了锦衣卫的线报。”
老朱道。
他先是看了一眼朱肃,看的朱肃一头雾水,而后终于面带喜色,说出了那个让朝中震撼的消息。
“安南的胡氏,篡国了。”
……
“胡氏篡国?怎会这般快?按理来说,那陈艺宗应该还有几年寿数,等他死了,安南幼主当国,胡氏才会有机会。”
宣布了在安南生的大新闻,嘱咐百官好生做好应对,老朱便遣散了一众臣工,范显祖自知所想已经无望,也只能怏怏的回了内阁。安南出事,大明身为宗主国,做好应对无疑是一等一的大事。在此等外事面前,他的那点内斗的小心思若还要继续,一定会被老朱斥责。与其如此,不如暂作隐忍。
一众臣工退下,朱标、朱肃被老朱叫去内殿密议,疑惑的朱肃于是问出了如上的问题。
老朱呵呵一笑,看了朱肃一眼,道“还不是你帮的好忙?”
“胡季犛得新学襄助,在朝中掀起学派之争,安南新旧学争夺愈演愈烈。”
“无数与胡季犛不对付的安南士族,被胡季犛打为旧学。学派之争,最是激烈,只要被打为旧学,一众依附新学的士族门阀,以及一群分不清好赖的年轻官员学子,安南小朝廷以及民间,无不纷纷落井下石。再加上权势最大的胡季犛公然拉偏架,很快,安南朝堂上,便已经是他胡家说一不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