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平”
这三个字一出,安南使团里的那些人就控制不住的开始骚动起来。等到一个瑟缩着的年轻人被内侍领进了奉天殿,安南使臣之中,更是有许多人露出大惊的神色。乃至于有人控制不住,直接朝着陈天平跪了下来,口中用安南语大呼“殿下”
不止。
胡季犛成为权臣,与胡季犛篡位称帝,这对安南士族来说是两个概念。他当权臣时,安南士族可以认为他不过是把持朝政,即便是以新学为名排除异己,那也只是学术之争,是在规则内的,尚可以接受。
但,胡季犛直接篡位称帝,安南士族们便无法忍受了,这属于破坏规则的行为,士族们的利益,建立在一个稳定的规则之上。你照着这个规则玩,即便是玩到第一,那也只能说你这个人游戏玩的实在厉害。
可伱突然想掀盘子,宣城所有的筹码都是你的,你给我们的,才是我们的,不让我们抢……你刚才还和我们在一张桌子上玩,让我给你当托,现在就要掀了桌子自己当庄家,骑到我的头上去了,凭什么?
胡季犛称帝之后,还没来得及好好拉拢巩固这些士族们,因此这些士族之中,不乏有些仍心怀故主的。也有些人精子是从老朱方才的语调里,体会出了大明上国并不支持胡氏,所以赶紧见风使舵……总之,不少安南使团里的大臣,见了陈天平都和见了亲爹似的,在这大殿上抱着陈天平的衣摆狂哭,把胡季柏的脸色给哭的一阵青、一阵白。
“胡季柏,此人可是你安南陈氏国主后裔么?”
老朱问道。
胡季柏牙关格格作响,想要否认,但在老朱这一头暴龙的逼视下,却又实在提不起勇气。过了许久,方才憋出一句“陛陛陛……陛下是从何处找来的此人?”
“是贵国的阮多方将军,派人护送了这位陈天平来到了我大明。”
朱肃站出列来,代替着老朱向胡季柏答道。“阮将军实在是个忠臣,闻知陈氏子弟大都无故身死,因此花费了大代价,为贵国保住了这一条陈氏血脉……胡大人,瞧你这眼神,莫非你想说,这位陈天平大人,其实是假冒的么?”
看到朱肃出列,胡季柏这才确信自己被这位周王给坑了,他一面心疼那些送进周王府里的金银珠宝,一面咬着牙道“周王殿下何出此言?我胡氏一族,对大明上邦也是中心耿耿。必不下于阮将军……”
言外之意,我胡氏与你周王绑定甚深,你周王这时候为陈氏说话,究竟是什么心思?这一瞬间胡季柏甚至觉得周王可能是脑袋有问题。若是胡氏成功成为安南国主,有胡氏这个外邦策应,他周王在大明的影响力也会节节攀升,即便是要谋取更高的太子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出言幸灾乐祸……
朱肃并不理会胡季柏的话中之意,而是继续追问,这陈天平究竟是不是真的。胡季柏犹豫良久,只得道“臣在安南交游不广,并未识得陈天平殿下。”
“这个……可否将这位陈天平殿下请回我国中辨认,自会真相大白。”
他转动眼球,想了许久,想出了这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还有何好辨认的?你安南使团中人的态度,已是说明一切!”
“你胡氏狼子野心,这分明是篡位夺权,还敢冒称禅让!”
“胡季犛不当人子,陛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胡氏意图欺瞒陛下,这就是在羞辱我大明。如此羞辱我等,出兵!平灭胡氏!”
“平灭胡氏!”
一时之间,大明朝堂上下,要出兵平灭胡氏的声音不绝于耳,胡季柏百口莫辩,解释了这边,又压不住那边,本就湿着的衣服又汗湿了一遍。
“诸位先莫说了。”
朱肃抬起手,制止了一众大明臣工的暴动,而后道“我大明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安能轻易出兵,征伐藩属之国?”
说着,转向胡季柏道“胡季柏,你既说胡季犛是受禅让登位,那么,若是陈氏仍有子嗣,胡氏是否会将国主大位,归还予陈氏?”
“……或许……是的。”
胡季柏被逼如此,犹豫许久,眼见老朱目露杀意,也只好点头道。
“那么便好办了。”
朱肃笑道。“如此,我大明可遣我大明大军,护送陈天平于安南国中。”
“你胡氏,将国主之位复又归还予陈氏,此事便可完结。不动刀兵,不伤和气,和和美美,岂不妙哉?”
朱肃道。
一众臣工亦是颔。
“如此,可算作皆大欢喜,殿下妙论!”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三言两语,替胡季柏将此事答应下来。
“父皇,”
朱肃顺势转头面向老朱,道“儿臣以为,我大明当遣一大将,送陈天平至安南接受国主之位,并襄助陈氏,复统安南河山。如此,方合我大明天朝上国之所为。”
“还请父皇降旨。”
说罢,长身下拜。
“准。”
老朱毫无迟滞的点了点头,父子二人及满殿臣工一唱一和,就把安南的事直接决定了下来。余下胡季柏一脸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