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常璩,天色已然昏黑向晚。
万籁寂无声,刘懿微微感觉有些困顿,他以冷水冰足,强烈的寒冷由下至上,瞬间让他顿感一阵清凉,脑袋又恢复了清醒。
刘懿怔怔地看着头头顶的帐帘,旋即向暗处自言自语,“唉!你说,如果我能通玄入圣,江锋是不是会手到擒来?也不会有这几番周折了吧!”
四下无人,能陪他说话的,也只剩下隐藏在黑暗里的死士戌了。
没几个呼吸,死士戌大咧咧的声音便从暗处传来,“我说将军,俺是个糙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将军莫要见怪。”
刘懿哈哈大笑,“死士戌啊死士戌,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有屁快放!”
躲在暗处的死士戌干笑两声,“通玄的神仙,大多都清心寡欲一心修道,或恣意潇洒不理凡尘,入此境者,那是放个屁都能崩开一座山的主儿,擒拿一个小小的江锋,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将军心有执念,处处谨小慎微,心中贪欲甚多,纵有百般奇遇,啧啧,此生亦难入羽化通玄之境界啊!”
刘懿轻笑反驳,“我呸,谁要入那羽化通玄之境界了?如果真的修炼成了神仙,没血没肉,空有灵魂,又不死不老,还无法体会七情六欲,孤零零呆在九天之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岂不是寂寞么?”
死士戌颇为诧异,“将军,你这个想法,还真是,蝎子粑粑,毒一份儿啊!”
刘
懿呲牙咧嘴,“过奖,过奖啦!”
死士戌是个不太健谈的人,刘懿说完,死士戌便没了下文。
还好,刘懿健谈,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讲,这小子是个社牛。
刘懿说完,素面朝天地躺在,“虽然做不成通玄的神仙,但是,这几年的奇遇,倒是多得很,这几年光是上古神物便见了太白神龙、青鸟精卫、青丘九尾三种,可是大饱了眼福呢!我说死士戌,你加加油,到时候修成通玄境界,也好带我偶尔上天溜达溜达!”
“我?”
死士戌在黑暗中轻轻一叹,“我就算了吧?我自知资质不够,没有那个金光钻,也不揽那个瓷器活儿!”
刘懿微微撇嘴,“塞北黎的继承者,就这么没有自信么?”
死士戌道,“修炼一途,想成为上境之人,勤奋刻苦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想染指羽化通玄,天赋、机缘和努力,缺一不可,大多数人,都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所以,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刘懿耸了耸肩,“你倒是活的通透!”
“通透些,没那么累!”
“来人了,将军!”
死士戌忽然话锋一转,重新隐于暗中。
伤势初愈的刘懿,开年以来经过几番折腾,纵有境界加持,也已经疲乏不堪。
耳畔死士戌声音渐渐隐去,刘懿遂歪坐在案,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懒散说道,“知道我此番行程的人少之又少,这个当口还知道来此寻我的人,也就那么几
个!”
刘懿自己刚刚唠唠叨叨地说完,中军大帐的卷帘门,便被一杆精铁长矛轻轻挑开,刘懿眯眼一看,目光所及之处,三道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风尘仆仆,依次横列排开,笔直地站在他的眼前。
昂首立于中间的那名少年白衣白雕,背挎雕弓,腰别短剑,面色淡棕,皮肤粗糙,几道细碎刀疤分布脸颊,眉宇间透着凌云傲气和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左边,一名中年男子拄剑而立,这男子相貌平平无奇,内着软甲,胡须茂密,站姿却极正,进屋便目不转睛打量起军帐中央的华兴山水沙盘和幕侧悬挂的华兴兵力分布图,行家里手打眼一见,便知是这中年人乃是实打实的沙场宿将。
少年右边,又见少年,这少年与中间的那名桀骜少年大有不同,一身锦衣玉冠,其人肌肤如雪,匀沾粉洁,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观之可亲。
三个外表大相径庭的人却有一个共同点,杀气凛凛。
三人成虎,三人合力带出的杀气,足让刘懿为之精神一凛,困意全无,就连呼吸都不禁急促起来,胸中不自觉有一种憋闷的感觉。
可刘懿并未生起防备之心,只因体内沉淀的紫气东来并没有丝毫异象。
说来也是缘分,两个月前,刘懿在孤山救了青丘九尾后,体内那一丝紫气气若悬丝,已经到了无法感知的境地,刘懿对境界修为的追求并不高,所以也仅是一笑
了之,由它来去。
可就在他前几日在未央宫取剑‘吞鸿’后,刘懿随身佩戴之间,那吞鸿剑浩浩荡荡的煌煌剑气,竟将血脉中的一丝紫气又牵引了出来,加之刘懿逢七借用龙珠汲取天地精华,那紫气东来如获新生,开始重新在血脉中奔腾不止。
这也是机缘巧合吧。
刘懿本以为是熟人,谁知道却是几个不速之客。
他看来看去,总觉得眼前这三人甚是熟悉,一时间却又无从想起,便摆脱慵懒状态,穿上布靴,起身近前晒笑道,“你们三位是?”
三人中间的少年开口说话,声音虽冷,却止不住地发出颤声,“刘将军,六年不见,可还记得当年东境的故人?”
刘懿心中惊雷乍起,看那少年止不住地惊讶,最后转惊为喜,瞪大了双眸,“牟枭,你是,牟枭大哥?”
牟枭微微点头,将手上长矛猛插入地面,拱手道,“武宁中郎将牟枭,拜见平田将军。当年东境一别之后,六年未见,刘将军已乘风化龙,枭,为将军而喜。”
牟枭心中孤傲较刘懿麾下周抚有过之而无不及,寻常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今日对刘懿谦恭,足见刘懿在其心中地位。
而且,故人相见,冷傲如牟枭者,也不禁心中激荡,他忽然记起当年临别前他邀约刘懿、东方羽、一显三人在军营内偷饮的场景,也忽然他记起父亲的那句话:安逸时广交英才,危难时四方来援,是
谓生死之道,行幸安定之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