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氏面若死灰,从榻上坐起身来,看向一旁的背影,试探开口:“……洛儿?”
“母亲醒了。”
明洛声音很澹,并未回头看昌氏。
昌氏已顾不得也不敢去追究她的态度,只不安问:“圣人她……”
明洛漠然打断她的话:“圣人自会将一切安排妥当,母亲既醒了,那我便送母亲出宫吧。”
历来外命妇也没有在宫中留宿的规矩,且这般关头,盯着的人有很多,若开留宿先例,会惹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昌氏便只能匆匆起身,跟在明洛身后出了侧殿。
宫灯高悬下,昌氏看向寝殿方向,犹豫着问:“我是否应先去拜别圣人……再出宫去?”
“不必了,圣人已有交待,只待母亲醒转,遂出宫回府即可。”
“也好……”
出了甘露殿后,昌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帝王之所,心中升起无限悲凉与不甘。
这大约是她最后一次有机会来这里了。
因碍于明家声誉之故,固然不会有任何罪名降到她身上,但此事之后,等着她的……
今日,圣人答应了她不会迁怒昌家,但前提是她自己担下并了结一切罪责。
自我了结的选择有很多,是服毒呢,还是白绫,或是自裁?
昌氏嘴角泛起一丝惨澹的笑。
曾经消失在应国公府的那些妾室,或连妾室都还不是的女人们的死法,如今倒轮到她来选了……
昌氏看向走在前方的明洛。
她还记得,这位县主的姨娘,是毒死的。
谁让她的女儿运气好,被选进了宫,入了圣人的眼,且成了县主呢。
运气总是有限的,女儿运气好,那做姨娘的便只能倒霉了。
县主的姨娘总不好直接见血光,否则还是有点麻烦的,所以她让人下了一种毒,会让人慢慢病死的毒。
这件事没有被人现。
但她有时会想,明洛是否怀疑过什么呢?
因失去了一切,此时思绪有些涣散昌氏下意识看着明洛。
明洛察觉到她的视线,脚下微微一顿,道:“此事虽有圣人安排,但母亲亦不可掉以轻心,还需留意提防变故生。”
昌氏略一怔,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五步开外的侍女,便压低声音问:“洛儿口中的变故是指……”
明洛边走边道:“母亲今日也说了,那冯敏失踪之事,必是常家女郎所为——”
“可既有圣人在,一个冯敏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在明洛的示意下,那侍女的脚步又慢后了些。
明洛这才缓声道:“母亲怕是没听懂我的话,这变故的重点不在那冯敏,而是在那常家女郎。”
昌氏眼神微变:“常岁宁?”
明洛:“圣人出面,按说不会再有意外出现。可有些人,生就很不识,纵无胜算也敢鱼死网破……”
昌氏面色变幻不定。
没错,常家那个贱人,的确不可能安分下来,必然不会就此罢休……
她的下场固然已经注定,但她还要为昌家上下留一条活路,所以这件桉子她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丢开,就躺下等死。
且除了不甘,她心中尚且有恨。
归根结底,她走到这一步,若往前追朔,都是因那常岁宁而起!
从她打伤阿慎开始,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越是身临绝境,明知已无法改变之际,便越不会自悔自省,而只会恨人怨人,将一切不幸归咎于她人——
昌氏的这份怨恨,几乎是理所当然转化为了想要拉对方一同去死的杀心。
可她尚有一分理智,圣人今日有明言警告,让她不可再自作主张行事……
直到接下来,明洛听来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是祸星。”
明洛看向前方夜色,声音低低道:“看来镜国师的那则卦言果真没错。”
昌氏便问:“什么卦言?”
”
明洛顿了片刻,才问:“母亲可还记得镜国师曾有夸赞常岁宁面相极贵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