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未彻底锁死的门被撞开,光线顷刻洒入原本门窗紧闭四面垂帘的昏暗楼中,令明谨觉得刺目异常,下意识紧闭双眼一瞬。
下一刻他即睁开眼睛,所见前方茫然炽目,耳边嗡嗡作响,脑中混混沉钝。
他来时曾喝下掺有***的茶水,又因多日酗酒服药,加上楼中燃着使人五感减退而致幻的药丸,他已吸入多时——
这种种叠加之下,让近来本就喜怒无常的他已近癫狂,视觉听觉皆消退混乱,只心中的恶念与狂躁兴奋之感被一再放大。
他追着常岁宁退出楼,来到了二楼围栏前,一把掐按住她的肩,一手死死禁锢着她受伤流血的手臂。
他几乎只看得到眼前之人,他狞笑出声:「常岁宁,你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你当真以为能逃得掉吗?」
听着楼下传来的惊呼声,常岁宁任由他狂般钳制着自己。
「快看,那是……」
「明世子?!」
「还有常家娘子!」
「常家娘子怎么会在此处!」跑得最快的谭离大惊失色:「快,快上去救人!」
他跑上前去想要打开楼的门,却现被人从里面锁死了。
「谭举人……」乔玉柏不知何时出现,抓住了谭离的手臂,无声向他摇头。
谭离目色惊惑,紧跟而至的宋显亦神情震动。
褚太傅很快赶到,见那女孩子一身血迹,背对众人,披着被明谨钳制于围栏边缘处,一时三魂七魄险些离体:「这……」
褚太傅惊怒交加:「快把那女娃救下来!」
他说着,也顾不得一身老骨头,竟立时便要入。
「太傅!」乔祭酒紧紧攥着褚太傅因年迈而皮肤枯松的手腕,眼底也俱是心疼之色,然语气是平日里少有
的郑重:「您不必不忍,且静听。」
褚太傅童孔微震,顷刻大悟。
所以,这是……
乔祭酒与他点头。
自他得知这个孩子的计划以来,便不曾见过她,他虽知计划,也在暗下配合施行,但他并不知这个孩子会是此时这般模样,亦是此时才知她自身为了这个计划做到了何等步。
为人父为人师,他又何尝忍心,但计划当前,这场戏还要演完听完。
人在感官消退之下,不自觉便会提高自己的声音,故而此刻明谨的话语几乎清晰传入了前众人耳中——
「你如今落到我手上,纵是想死也没有那么容……你激我杀你,我偏要留着你的命!你说我不配让常岁安替我顶罪?那我倒偏要让你好好看看,究竟是谁说了算!」
众人无不色变。
——顶罪?!
「听到了没有!」崔琅大惊道:「原来长孙七娘子竟是明世子所害!」
四下如巨浪起,这滔波澜迅在人群及人心之上扩散传递。
「荒谬!」
明洛快步而来,沉声道:「醉酒之言,岂能当真!」
她立时吩咐身边内侍:「世子醉酒无状,于人前失态胡言,将他带下来,以免伤及常娘子!」
「是!」
一行内侍快步上前,便要破门入。
此时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了一只白鹤,扑上前去将一行内侍啄退。
明洛转头吩咐身边女使:「令禁军前来!」
祭祀当日,本就有禁军巡逻,很快即有一队禁军赶至。
「飞禽尚且有灵,何况人也!」须皆白的太傅再次甩开乔祭酒的手,走上前去,拦在门前:「老夫在此,且看谁敢强破此门!」
明洛震惊不解:「太傅何故如此!」
「这句话当是老夫来问明女史!」褚太傅竖眉呵斥道:「你为殿前女官,代圣人主持下文事,行事当为下文人表率——明世子之言已入人耳,事态未明之下,你一句醉酒之言盖之,便要强断揭过此事,如此行径,要如何代圣人服众?」
他身份名望在此,于人前这般训斥之下,让明洛面色一阵红白交加。
难道就连褚太傅也是常岁宁今日计划的同谋者?这如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