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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之上,姚翼从魏叔口中,又将常岁宁之事听了一遍,虽是再听,但惊心之感不减——毕竟他侄女是个十足的现眼包,表述的方式相对会减轻听众的紧张之感。
但魏叔不同,他只是平铺直述,以最客观的言辞,复述出最不可思议的事实。
大殿之上,百官神情各异,有惊惑,有不解,也有质疑。
倒不是满朝文武皆无事可做,都因为一个小女郎之事而在此注目,为此大惊小怪,而是这小女郎所行之事太过扎眼,且这并非私事家事,而是国事政事。
这小女郎非但一鸣惊人,更是一剑斩开了寻常女郎与朝堂之间的鸿沟堑。
李逸谋反之事已毕,事后便要论功行赏,她的功劳实实在在摆在那里,不可能绕的过去——倘若这功劳属实的话。
有些官员私语交谈罢,忍不住出列,开口:“不知魏侍郎所言是否当真属实?据闻常大将军宠女无度,此中……是否有夸大其词的可能?”
贺危之死,使人震怒,贺危之能,人尽皆知……但连贺危都没有做到的事,一个小女郎就这么轻做到了?
这常阔,该不是故意把自己和部下的功劳都推给他闺女了吧?
“常娘子擒杀李逸,是魏某亲眼目睹。”
魏叔微微含笑,与那位官员作答:“目睹者也非魏某一人,此中并无半点夸大其词的可能。”
议论声中,又有人问:“那……杀徐正业麾下那名唤葛宗的大将呢?此事魏侍郎总归不曾亲眼瞧见吧?”
既非亲眼目睹,为何方才转述时会是那般笃定语气?
此次开口的不再是魏叔,而是高坐于御阶之上,始终未曾表态的圣册帝。
“此事,早在和州刺史之子与和州官员送呈京师的奏书中便已言明证实。”
女帝缓声道:“葛宗,确是死在了常家女郎刀下。非但是斩杀葛宗此一事,其于和州立下的诸多功劳,和州上下亦皆有目共睹。”
最后道:“朕也早已令人秘密前往和州查实,此事不虚。和州城得保,常家女郎功不可没。”
女帝的声音没有起伏,听来只有威严与公正。
“这……”
那官员不禁语结。
若说她擒杀李逸,或是李逸在败逃的路上已经负伤,她才得以侥幸捡下此功的话……那杀葛宗又当作何解释?
这葛宗据闻极为残暴勇猛,如此凶悍的敌人,那般凶险的战场,又何来“捡功劳”
的可能?
可若皆是实情,那她一个闺中女郎,究竟何来如此滔本领?
殿内的议论仍旧无法休止。
圣册帝静观此一幕,面上没有丝毫起伏。
她能理解眼前的哗然,及这些文武百官的震惊。
此等近乎横空出世的将才,又是女子之身——
历来,于朝堂于战场之上,女子行事,总会招来更多质疑,面对更多阻力,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这也正是她当年选择让阿尚变成阿效的原因之一。
扮作阿效的阿尚,一路登上太子之位,虽亦是阻力重重,但至少没人可以拿男女之分作为质疑她一切功绩的开场白。
而现下,她只是用了原本的女儿家身份,去做了与从前一模一样的事而已。
以女儿家的身份……
所以,阿尚是想借此来同她证明,从前是她错了吗?
冠冕之下,短短数月又添了白的女帝微阖目一瞬,再开口时,打断了殿内的喧嚣声。
女帝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如今政事庞杂,局面飘摇,揭竿而起的声音越来越多,她的心神注定不能只为一件事而停留。
于是她提起了论功行赏之事,询问众官员意见。
众声各异中,也有许多人秉承公正态度开口:“常大将军及其女,不惜己身力保和州,又及时平定李逸之乱,此两桩皆为大功,自当厚赏!”
至于如何赏,对如常阔此等已领一品骠骑大将军之职的武将,赏赐不外乎是金银田宅,再高些,便是封爵。
但也有人委婉称,徐正业之事未平,此时封爵,为时过早。
说罢常阔,自然也要说那常家女郎。
有人提议,可赐封其为一方县主,以表褒奖。
“县主?”
一直未说话的褚太傅抬眉看向那人:“既是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纵要赐封,也当封个武将之职,县主算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赐封?”
今日是县主,明日便能成为和亲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