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点哭着重重点头。
说着,他伸出十指,在她面前比划,眼睛里全是委屈的眼泪:「我等了殿下好久好久,下了好多次雪,打了好多次雷了!」
「我知道,我们阿点最怕打雷了。」常岁宁从他衣襟里取出一只帕子,她家阿点是很爱干净的,总会带着小帕子,叠得整整齐齐,藏在衣袍下。
他算不清也总弄不明白岁月更替,从前她在时,他喜欢用「花儿开了几次」来代替年月流转。
可她走后,他不用花儿了,而改用「下了好多次雪」,「打了好多次雷」来代替分别的日子。
好似分别的日子里,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阴雨雷雪,最叫他记忆深刻。
他无法明确说出自己的委屈和煎熬,却又表达得这样清楚。
「殿下,您怎么才回来?」阿点拿手背蹭了下眼泪,哽咽着问,似有一丝埋怨,却也无比柔软。
常岁宁轻声道:「因为路有点长,走得慢了些。」
原来是这样吗?
阿点立刻理解了她,赶忙道:「没事的,赶路本就不能着急,平安才最大!」
反正他等多久都可以的,只要殿下平安回来,他多着急一点也没关系!
「嗯,平安才最大。」常岁宁将帕子塞到他手里,笑着道:「所以我平安回来了。」
这句话让阿点分外开心,他露出欢喜的笑容来,旋即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正,又赶忙为自己解释:「殿下,阿点没有骗人,阿点早就认出殿下了!」
说着,伸手做出誓的模样:「真的!」
常岁宁莞尔:「我知道的,阿点早就认出来,闻出来了……只是阿点不知道怎么说。」
真正的阿鲤与阿点并不亲近,从前并无太多交集,是她成为了阿鲤之后,阿点才突然开始亲近她,信赖她,跟随她,如此种种,都是因为他「认出」她了。
论起最先将她认出来这件事,阿点当排第一。
第二该是榴火,第三么……应当便是崔璟了。
嗯……如此一对比,一人一马一孩童,能混在这中间,崔璟倒果真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呢。
常岁宁这般想着。
而得了她的肯定,阿点越欢喜了。
他不再哭了,于是开始有了多余的注意力。
他看着面前的人,流露出费解与好奇之色:「可是殿下……您如今怎么变成女孩子了呢?」
他的心智与常人不同,旁人眼中的「借尸还魂」,在他这里只剩下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变」字。
常岁宁眨了下眼睛:「变成女孩子不好吗?」
她都险些要忘了,与老常他们不同,阿点从前并不知晓她女儿家的身份,在这方面,他的认知是很迟钝很朦胧的。
「也不是不好……」阿点盯着她瞧了又瞧,慢慢皱眉,才问出最在意的问题:「殿下,您变成这样,必然很疼吧?」
一块木头想要雕刻成的样子,都要拿锋利的刻刀凿上好多下呢。
对上那双忽然又涌出泪花的清澈眼睛,常岁宁心中软下来。
她与阿点,是可以相互取暖的存在。
阿点带给她的,从来都不比她给他的少。
她点头:「是有一点疼。」
刀划过脖颈时不疼,摔在冰凉的雪里,也不疼。
但望向故土的方向时,她是疼的。
阿点将泪死死忍回去,朝她又凑近了些,拿起她的双手,给她呼呼吹了吹。
吹罢双手,又去吹她的额头脑袋。
他呼出来的气很足,一下下吹得十分卖力,似要将一切疼痛都给她吹走。
常岁宁额角毛绒绒的碎都被他吹得蓬起来。
「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全好了。」常岁宁莞尔:「一点都不疼了。」
回到她的故土,见到她的故人,便不疼了。
阿点便放心许多,又转身给她倒了一盏热茶,塞到她手里让她喝,好似她当真刚赶了一段很远的路,刚回到他面前。
等常岁宁喝罢茶,阿点又想到一处关键,于是问:「殿下,您变成了小阿鲤,那小阿鲤呢?她又去哪儿了?」
常岁宁认真答他:「阿鲤和我一样,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之后,也会换一副模样,若有缘,来日定会再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