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肃清朝野,清洗异己,就连荣王这等看似闲散者,也远去了益州,并带走了他的母亲。
女帝则选择启用了他,总归是要用人的,至少他们的能力和忠心,经过了殿下的检验。
他成了司宫台的掌事,是天子身边的心腹,也是益州荣王府的傀儡。
微风吹皱了水面,鱼尾甩荡起一圈圈涟漪。
“直到去年秋时……奴多病的母亲故去了。”
喻增声音沙哑缓慢:“荣王未有告知,但我已知晓了。”
说句恶毒的话,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觉得身上的枷锁消失了。
他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他能做什么?
无论他做什么,殿下都已回不来了。
可是现下……
喻增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抓住了一片柔软的轻纱衣角,他仰跪在那里,仿佛不是万人之上的司宫台掌事,而仍是当年那个小小内侍,口中仍唤着:“殿下……”
他想说“您能回来,是奴此生最庆幸之事”
,但他自知不配这样说。
“你的故事,我听完了。”
常岁宁垂眼看他:“我想,我应要谢你两件事。”
“我要谢你这些年来,无论如何,至少不曾暴露登泰楼和孟列他们的存在,让他们得以安度存活。”
“还要谢你当年于两难之间,选择了你母亲,让我免于在不知情时背负这样沉重的人情。”
“在这件事情上,你并不曾做错,换作我,也未必比你做得更好。”
常岁宁道:“但此为人性之死局,我纵可体谅,却无法原谅。”
喻增含泪摇头:“奴又怎敢奢求殿下原谅……”
“可是阿增,我听罢这些,只觉很遗憾。”
常岁宁看着他,道:“这死局,原本是可以不必出现的。”
她问:“十余年来,你便从未想过,要与我坦白身份吗?”
“奴想过……想过百次。”
喻增满眼自嘲的泪水:“可殿下待奴太好了,奴太贪心,太怕了……”
有着那样经历的他,得到了那样多的好,于是他成为了这天下最胆小的人。
他不愿让殿下对他有丝毫失望,不想让他侥幸得来的这份信任有任何瑕疵……
但是,倘若他能预料到这些微瑕疵,会在某日成为一座压在他与殿下之间的大山,他绝不会……
“那时我虽年少,但应当,也会有几分敢于勘破谎言之下是否有真心的勇气吧。”
常岁宁也有一刻陷于这“倘若”
之中:“倘若你能早些告诉我你是谁,你母亲的存在,我虽依旧还会去往北狄,或也依旧会死在北狄——”
“但今日,你我再见时,却不必是这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