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显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可他清楚此时由不得他口出反悔之言。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宋举人当真要拜一名女子为师吗?
且是这样一位年少的小女郎。
宋显方才已站起了身来,反观那年少的小女郎仍坐在原处,她此时看向那高她许多的青年宋显,却不曾给人半分仰视之感。
她开口,语调不急不缓:“宋举人当知,自身高大无需通过轻看贬低她人来证明,更不宜以偏见目光将自己困于迷障之内。”
四下一静。
这就开始摆出老师的姿态来说教了吗?
听得此言,宋显只觉面上一阵火辣痛感。
“我拜师乔祭酒之事,的确不算公正,虽是我私事而已,但拜师被拒的宋举人待我有几分看不惯也算人之常情,换做我兴许也会心存不满——”
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这份看不惯与不满,之后无论是消除还是加深,皆需基于事实,如若一味固守这偏见,使自己陷入偏颇偏执之中,岂非得不偿失?”
宋显僵硬冰凉的十指微颤后缓缓收拢。
说教完了,接下来便要顺理成章地让他拜师了是吗?
“与人解惑者,方可为师。”
常岁宁此时也起了身来,却是道:“若宋举人认为我此言有解惑之用,那我今日便算是做了宋举人的老师了——”
最后道:“拜师是为志同道合之选,不为结仇,宋举人若无心,这师不拜也罢,若日后有心,再拜不迟。”
……
最后道:“拜师是为志同道合之选,不为结仇,宋举人若无心,这师不拜也罢,若日后有心,再拜不迟。”
四下讶异声一片。
这竟是松了口,不打算让宋举人当场拜师了?
有人为宋显松了口气,也有人拿不一样的目光重看向了那位年少的女郎。
荣王世子是后者。
崔璟是于后者之外,另多了一层思索。
“大都督,您真别说……”
因凝神听至现下,元祥回过神来,忽现感慨之色:“属下觉着常娘子这番话……无论是立世还是来日入官场,于那位宋举人而言,都是有大用处的,这宋举人纵是喊句老师也是不吃亏的。”
今日看似在这局棋上吃了亏,日后却可省得栽大跟头了。
崔璟看着那石桌旁相对而立的二人。
那宋显待她,显然是有敌意在的。
但她待对方,却称得上包容耐心了。
这与她对待明谨昌淼之流的能动手绝不动口的态度,可谓截然不同。
赌棋也好,方才之言也罢,再有那拜师或不拜师的轻重进退把握——她在坚定地推翻对方那以偏见筑起的高台之余,又有一份恰到好处的保护。
保护着那寒门举子的自尊与傲骨。
这非是平等对视的心软,而是一种由上至下的……惜才之心。
这几乎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一位少女身上的气度与眼界,使崔璟眼中难得起了一丝困惑之色。
“这是谁教她的?”
他如自语般问。
元祥“啊”
了一声,下意识地道:“乔祭酒吧?”
乔祭酒不是常娘子的老师吗?
崔璟未置可否。
后院石桌旁的那位宋举人,面色复杂地抬手施礼罢,略显狼狈地离开了此处。
“宋兄!”
有人跟随而上。
而他那不省心的弟弟正叉腰道:“今日不拜这师,来日可没这等好机会了!”
朝着宋显的背影喊了这么一句,崔琅又与常岁宁道:“师父,日后他若再想回头拜师,可不能便宜了他,到时便由我来把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