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兰完全无法相信面前之人所说的话语,忍不住质疑——
“难道您就这样,像个对着墙壁冥想的僧侣一样,对着那个显示器静坐了将近两年吗,甚至未来还打算继续这样坐上三年?”
很难想象梅丹这样一个理性的科学信徒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种行为甚至比罗列神的九十亿个名字还要更加没有意义。
然而,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无意义,使得竹兰身为神话学者的直觉疯狂地敲响警钟。
——那种偏执的行为,仿佛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意志的操纵一般。
“刚开始时确实有些难受,但后来就逐渐习惯用余光来观察屏幕上的情况了。”
梅丹教授对竹兰的动摇浑然未觉,表情自然地自顾自说道。
“呵呵,说不定那个具有意义的名字早在刚开始时,就已经被我给找出来了,只不过被世人称为的‘神明’的那个家伙气量不足,能力也不至于支持祂在这颗星球上无处不在。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继续把这个程序跑到终点,神明这种高位存在就能被人类彻底否定——每当我想到这里,心里就忍不住地开心,和这种快乐相比,些许繁琐的步骤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说了,反正我也不用具体阅读上面的全部名字,只不过是监视着那张清单是否正在顺利地刷新罢了。如果察觉到出现了故障,就把进度倒回之前的阶段重新运算一遍——不过这样的故障在这一年半里还没有生过。不需要每时每刻盯着,只要熟悉了画面跳动的规律,就能平衡好检视与放松之间的频率了。就算分出大部分心神来思考其他工作——比如仿生人计划的后续细节,也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在那个地下实验室里,你的房间才设置在那个巨大的显示器前面。”
竹兰恍然大悟,随即又重新改口——
“不,应该是反过来,正是因为那个位置是房间休息区可以顺利看到的地方,你才把电脑显示器安装在对面的那里。”
梅丹点头:“是的,海登为我购置的显示器足够宽阔,就算休憩时躺靠在小房间里的床上,我也能清楚地瞥到罗列在上面的四十个名字。检视之余,我还会在旁边的办公桌上记录之前仿生人计划里没有完全详述的研究报告,有时还会写一点手记,记录赶工那会儿没来得及展开研究的旁枝技术。到了现在,我甚至开始认为这种方式反而更能提升我的研究效率了。”
正是因此,地下室房间里的台灯上才会有长期使用的痕迹,想必是梅丹教授在昏暗地下室里笔耕不辍留下的间接痕迹……
“唯一可惜的是,我没办法一边检查屏幕一边阅读书籍。”
教授继续说道。
“毕竟不管是文学作品还是学术资料,看书时总是会忍不住沉浸进去,但若不那样投入其中,就远远称不上阅读了——这和我监视屏幕的目的相互矛盾。”
“原来如此,所以我和和君莎小姐检查地下室的时候,在内侧的小房间里找不到任何书籍,我们当时受到梅丹教授你的误导,还以为这是销毁证据之后的情景。原来它们从最开始时,就是在馆主室的书架上……”
“这种细枝末节不必在意吧,反正基本都是因为一些无聊的理由。”
梅丹摆手。
那绝不是什么无聊的理由。神话学者想道,握紧手中古籍那坚硬的木质书壳。
真正的魔鬼隐藏在细节之中。
百代森林的最深处,汇聚了磅礴生命之力与灵异能量,以至于成为都市怪谈的——森之洋馆。
经由严密穷举,如果梅丹的理论正确就几乎必然可以得到的——神之真名,
以及包含意志、知识与狂热的情感,在仪式运行之时时刻守在旁边的——梅丹教授。
仪式祭坛,供奉之物,施术之人。
最关键的要素全都已经备齐。
站在梅丹的立场上,这只是一场为了追求自我满足而开始的实验研究。但以她一个神话学者的角度来看,这个理性到疯狂的无神主义者,竟然用完全南辕北辙的方式,凑足了完成一场降神仪式所需的全部必要条件。
考虑到呼唤的对象,这场仪式的位格甚至比赤日在天冠山巅所进行的召唤仪式还要高上半分。只不过后者的仪式具有跨越时空的强制效力,而梅丹祈求降神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一切总有例外。
那个被世人奉为信仰的幻之传说,创造了世界与万物的创造宝可梦,俗名为“阿尔宙斯”
的存在——会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在计算机穷尽文字可能性的那一秒,在祂的真名被彻底揭晓那时,亲自现身于此吗?
……
“不,还是存在几处疑惑。”
在那个终极解答降临之前,竹兰强行将自己拉回现实,较真地问道——
“我和君莎进入洋馆的时候,齐娜小姐是全程跟在旁边的,她当时并没有使用电铃电话之类的通讯道具,你当时在地下室里不可能收到任何通知,是怎么知道我们已经到访的?
“还有,既然地下房间里的台灯是用来辅助书写用的,为什么在我们收索的时候,完全没有找到教授你日常使用的笔纸、资料、手记之类的东西?是中途被转移掉了吗?
“除此之外,我们调查那个电脑显示器的时候,现机器处于需要密码才能开启的待机状态。在待机模式下,除了内存,电脑其他设备的供电都将中断,只有内存依靠电力维持着其中的数据——这里同样也有一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