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冰雪可以感受到他心中那抹所剩不多的怅惘,便反握着他的手掌说道:“还有最少三天,苑玉吉才能赶回京城。”
“没有意义。”
陆沉转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色,轻声说道:“要下雨了。”
……
入夜,雨势骤起。
这场雨仿佛积攒了太久,一朝倾泻便如瓢泼。
夜空之中电光延绵,惊雷声滚滚而来。
“轰——”
一道道天雷朝人间砸下,往常巍峨雄伟的皇城在电光的映照下,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暴雨冲刷着白玉栏杆与青石地面,卷起角落里的尘埃,随水流汇聚在一起,朝地势低处蜿蜒前行,好似笔走龙蛇。
在皇宫东北角上,有一片较为低矮逼仄的房屋,这里住着内侍省的宫人们。
屋宇深处有一个小院落,乃是内侍省都知陈鸿的住处。
如今天子最器重的内监当然是苑玉吉,而陈鸿只在苑玉吉之下,除了明面上都知的身份,他还是宫中秘卫的副统领,因此这些天苑玉吉离京公干,他便在天子身边侍奉。
临近子时,院内东厢房,几只明烛让屋内光线明亮。
陈鸿一边听着外面持续不断的雷雨声,一边抿了一口小酒,轻叹道:“往日不知有多羡慕苑少监,最近才知道整天待在陛下身旁,是何等提心吊胆。今夜得陛下恩典,好不容易才能歇息一晚,否则哪有闲心同你喝酒。”
榻上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壶酒和几盘菜。
一名四旬左右的太监坐在对面,恭敬地说道:“有句话叫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这用来形容公公才叫恰当。其实在奴婢看来,苑少监身为陛下潜邸时期的旧人,更受陛下器重倒也寻常,若是真比能力和手段,公公足以稳压苑少监一头。”
陈鸿摇头道:“诶,这话可不能乱说。”
虽然嘴上这样说,他眉眼间的得意之色终究还是显露了几分。
太监名叫卫真,如今在内侍省内府局任事,虽是宫中老人,但因为没人提携所以一直无法出头。
他和陈鸿是多年的交情,早在陈鸿去相王府侍奉当今天子之时便已相识,如今陈鸿既是内侍省都知又掌着秘卫大权,他自然想方设法吹捧奉承。
卫真又敬了陈鸿一杯酒,看着此人一饮而尽,旋即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说起来,那位苑少监真是命好。”
陈鸿放下酒杯,笑道:“人各有命,羡慕不来。”
卫真的语调低了几分,叹道:“我不是说他以前命好,而是佩服他将来命也好,至少能多活一段时间。”
陈鸿酒意上涌,没有注意对方换了自称,不解地问道:“此言何——”
话音未尽,他小腹中猛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这时才注意到卫真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右手晃动着酒杯。
陈鸿当即察觉到不妥,怒道:“你在酒里做了什么手脚!”
卫真幽幽道:“所以我说苑玉吉命好,否则今夜他也会是你这样的下场。”
“你!”
陈鸿痛得五官都快要挤到一起,但他毕竟是秘卫第二号人物,当即右手撑着长榻便要腾身而起。
然而看似瘦弱的卫真一跃而起,带倒小桌上的酒壶菜盘,直接将陈鸿扑倒,手腕一翻,一柄匕已经架在陈鸿的咽喉上。
陈鸿本不至于这般不堪一击,但是酒里的毒药让他一身武功白费,他极其痛苦地捂着小腹,双目泛红死死盯着卫真那张狰狞的脸,艰难地说道:“你……你为何……”
卫真狞笑道:“你既为内侍省都知,当然要送你先下去,这样你才能继续侍奉那昏君。别担心,今夜不止你一人,这会还有一些你们的同伴,正在下黄泉的路上。”
陈鸿嘴角溢出鲜血,双眼渐渐直,这会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断断续续的音节。
“好教你们这些废物知晓——”
卫真手中锋利的匕一点点划开陈鸿的咽喉,脸上凄厉的表情犹如恶鬼一般,凑近说道:“听清楚了,我奉太后娘娘懿旨,诛杀尔等不忠不孝之辈!你们这两年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却忘了一件事,在你们得意忘形之前,她老人家已经执掌后宫十五年!那昏君以为清扫过一轮,就能杀死所有忠于太后娘娘的人吗?!”
“你们都该死!”
屋外一道天雷滚滚袭来,雨声倾注夜幕。
卫真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将陈鸿的咽喉用力割开。
“都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