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四下无人,又知晓外面有行之和朔风守着,花颜才将头上的长帷帽取下。
她缓步走近,像是生怕自己的脚步声吵到床上的人。
大公子本就肌肤冷白,如今受了伤更是没了血色,往日那一双清冷幽沉的凤眸此时紧紧闭着。
花颜说不清自己眼下是什么感受,复杂的情绪拧成了一团乱麻,她总是在接受昨日还好好的人,不过是短短一夜,便成了这样了无生气的模样。
想当初爹爹出事也是如此,明明前一日阖家欢乐,爹爹还在陪容儿玩耍,她在为娘亲抄写佛经,而一旁的娘亲在为爹爹和她们三人绣着香囊。
变故也是来的那样突然,第二日便有人抄家,将爹爹押进了大狱之中,家中所有人的仆人全都被遣散,刹那间天翻地覆。
命数不定,各有缘法。
是从前母亲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她那时候小总喜欢缠着母亲问,此话是何意。母亲总是笑笑,说她日后大了便会懂。
如今花颜也不觉得自己懂得,她只能尽力地尝试去追逐自己的命数,不敢想多么光明灿烂的未来,只想为自己和娘亲幼妹博一个平安喜乐的将来已经是大喜。
如若佛觉得她所求还是太多,只让娘亲幼妹平安喜乐,她便也安心。
偏偏她刚刚想明白这些,大公子却又突遇变故。
“是奴婢的错,若是奴婢昨夜千方百计将公子留在院中,公子便不会遭遇如此刺杀。”
花颜望着床榻之上面色如纸的人,像是自己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极为轻柔地同他说话。
她不知该不该怪自己,怎么她昨夜只是担忧一句,如今转眼就成了真。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花颜心中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愧疚占了上风,好在她只是坐在床边泄了片刻情绪,又迅抽离出来。
花颜擦了一把脸,迅振作起来。
大公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不知何时会醒来罢了。
瞧着大公子薄唇干枯起皮,花颜忙将在桌上到了茶水,用棉巾沾湿了茶水,一点点轻柔地擦在他的唇上。
很少有如此亲昵,却丝毫不狎昵的场面。
花颜的眸光落在他干枯去皮的薄唇上,被温热的茶水浸的软了,便多了一丝的血色。
这个距离实在相隔太近,他原本的冷竹香如今也混合着不少的血腥味,也没了平日那般骇人的压迫感,明明一句话的交流也未曾有,花颜却难得的觉得和谐温存。
无论是有意无意,平日的大公子锋芒太盛,若有人一接近便难免落个受伤压迫的下场,而如今大公子犹如一个毫无直觉又听话乖巧的木头人,任由花颜如何折腾。
……
“嬷嬷,老夫人回府了!!”
桑桑忙冲进听雨轩,覆在李嬷嬷的耳边说着,“可要请人叫姐姐回府?”
李嬷嬷此时神色镇定,看向桑桑摇了摇头,眼下花颜姑娘不在,府中乱成了一锅粥,人多嘴杂,人人自危。
老妇人怕是在前往相国寺的中途得知了府中公子出事儿,便着急地往回赶,此时老夫人回府就算能将府中安定下来,也不免担心二公子,定然是要四处想办法,怎样才能帮到二公子,府中这样多的丫鬟婆子和小厮们,在这杂乱的情况下少了一个两个的,谁又能注意到?
若是此时悄悄让人将花颜姑娘叫回来,且不说路途遥远,就算急赶急回来了,才会真的引起众人的注意。
此时最好的法子,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李嬷嬷刚跟桑桑交代完,便就从老夫人院子中来了不少的人,要将所有的管事嬷嬷们叫去问话。
前一日老夫人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出府,说是要前往相国寺拜佛求香。
谁知不出两日,卫老夫人还未到相国寺之时,便又因为府中变故匆匆赶回来。
卫老夫人赶回来时,府中人人自危,从前有多么井井有条,如今就有多么的混乱不堪,什么样的腌臜事全都跑了出来。
纵使是管了几十年卫府中馈的卫老夫人,也是领着二十几位管事嬷嬷们从白日忙到了第二日才算是会到了平日的模样。
府中是管住了,偏生二公子卫昼然那边却又是什么消息都未曾传来,急得卫老夫人是忙派人四处打点,才终于得了消息。
内室之中。
佛龛上的佛像依旧庄严神圣,像是俯瞰着世间万事万物。
“老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二公子此回绝非小事,如今关押在大理寺之中等待落,一干人等不得插手责问,需得等皇上亲自落。如今朝堂中无人敢插手,咱们的东西都送上了好几个府门了,偏偏都被赶了回来。”
周嬷嬷着急忙慌地开口禀报道。
“好…好好好,好一个卫辞青,好一个釜底抽薪!”
卫老夫人猛地拍案,气得脸上半分笑容都没了,神色难得凌厉起来,眼眸中泛着凛冽的冷光。
与昏黄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充满神圣的佛像截然相反。
周嬷嬷闻言,骤然反应过来,忙不迭追问:“老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是,此事是大公子做的?!是大公子将二公子害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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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周嬷嬷又觉得不可能,纵使她城府不深,也多少在深宅后院之中活了几十年,多多少少懂一些争斗,没等老夫人说话又道:“可大公子怎么会如此做呢?!虽说二公子此事确实难以解决,可倘若真如传言那般此事与科举有关,那当其冲的便是大公子,纵使二公子有罪大公子也难脱其咎,就算再复仇心切,也应不会用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