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婵不知道,她与姚子山相处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话都没说几句,却在某人那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奇怪的是,姚子山为何还真的瞧上了她。那天她匆匆离去,姚子山不会认为她不知礼数,不如其他的世家小姐吗,实在是怪。而柳枝则是语重心长地劝着裴玉婵,“今天我也是远远地看见了姚公子几眼,虽然不能和公子比,却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如果小姐真的能和姚公子……”
裴玉婵打断她,“你也觉得我应该嫁给姚子山吗?”
柳枝一愣,张了张嘴,“那不然还能如何。”
她想得很简单,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宁州城里世家公子不少,一大半是流连青楼的混账东西,狎妓饮酒,不做正事。剩下的一大半不是已经成婚就是有了未婚妻。矮子里拔高个,姚子山已经很好。小姐嫁过去既是正妻,又因为裴家和姚家的这层关系,碍于情分,姚家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况且这事是两家人认定了的,只差老太太丧期一过估计就要商议婚事,小姐不愿意也得愿意。裴玉婵看着柳枝,她涉世未深,心思纯净。忽然泄了气,裴玉婵趴在桌上,下颌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洒出淡淡的阴影,“你说得对,不嫁还能如何。”
兄长给了她两个选择,嫁给姚子山,或者跑。裴玉婵在这两个选择间摇摆不定,她现在并不喜欢姚子山,也不敢保证将来会喜欢他。离开宁州吗?她也不想。为何世事总难两全?也不对,有人可以两全,裴玉凝不想嫁人便可以。她不可以。总之裴玉婵的思绪如潮,一片乱,她忽然坐起身,“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万一她能与姚子山相爱呢……但是在这之前需要先医好病,她将希冀全寄托在了柳隐悬身上。第二日是个灰蒙蒙阴天,雨将落未落,闷热得很。裴玉婵执着扇子扇风,可惜作用微乎其微,她用力地扇了两下,皱着眉道:“柳枝,去煮一些饮子来喝吧。”
这时一阵清脆的声音从院中传进屋,声音越来越近,裴玉仪抬脚迈过门槛,笑着道:“五妹妹,你今日好些了吗?”
裴玉婵放下团扇,也笑着:“昨日是受了凉,才不太舒服,睡了一觉后好多了。”
她道:“叁姐姐,坐。”
裴玉仪状似无意道:“昨个我来看你,没成想你已经睡下了,也不好再打搅你休息。”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裴玉婵有些不懂,是在怪柳枝不让她进来看她吗?裴玉婵面上不显,仍笑着,“回来后头昏昏沉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是我醒后柳枝告诉我叁姐姐来过,我已斥骂过她,叫她下次不许再拦着叁姐姐。”
裴玉仪却说:“柳枝忠心护主,不算犯错。”
她话音一转,眸中有一道探究的光,似在询问,也似在怀疑,“昨日我院里的丫头说见你进了兄长的院子。”
裴玉婵心中“咯噔”
一声,叁姐姐发现她与兄长的事了吗?不对,她的丫头只是见了她进兄长的院子,不可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虽然这么想,可裴玉婵毕竟做贼心虚,越是如此越不能表现出来,她迎着裴玉仪的目光,道:“听闻兄长身子不适,这些日子兄长对我很是关怀,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问一番。”
她只能赌那个侍女没有一直守在院外,因为无论她的回答有多匪夷所思,裴玉仪都不敢去问裴寂之。果然,裴玉仪没有再追问,她懊恼了一句,“你说得对,我也该去看一看兄长的。他可还好?”
只是兄长未必会见她们,他喜静,又与他们不亲。不过裴玉婵在就不一样,他对这个半路进府的五妹妹比对她们都要亲近些。裴玉婵道:“我去时兄长歇息下了,院中的人说他已吃了药,想是没什么大碍。”
这些日子来她撒的谎比前十七年加起来还要多。母亲教导她不可妄言,不可撒谎,她如今都做不到了。裴玉仪点点头,正巧柳枝端着引子进来,她有些讶异,不过还是道:“见过叁小姐。”
白瓷碗中加了些冰块,隔着碗仿佛也能感受到幽幽凉气。裴玉婵一个眼神送过去,柳枝立刻明白,将饮子放在裴玉仪面前,“叁小姐请用。”
裴玉仪也不客气,端起来饮了一口,极豪爽的做派。搁下茶盏,她道:“其实今日我来找五妹妹是有一件事。”
裴玉婵有一种“果然如此”
的感觉,她道:“叁姐姐请说。”
裴玉仪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子山对你很是心悦,他问你愿不愿意两日后在醉湖楼见一面。”
姚子山与裴玉仪有些浅淡的交情,皆因赵佩兰的哥哥赵先伦与姚子山是好朋友,裴玉仪在姚府见过几次姚子山,说过几句话,算得上是熟人。他回回彬彬有礼,毫不轻狂,裴玉仪认为姚子山是个良配,会对她妹妹好,所以她愿意替他传话。“他可有说所为何事?”
裴玉仪摇头,“不晓得,须得你亲自去一趟。”
裴玉婵默了半晌,她在犹豫,最后还是道:“好,我去。”
她决定放过自己,万一呢,万一她真的可以与姚子山相爱,一切事情都容易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