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未能保护好阿鲤……有愧殿下当年嘱托,请殿下责罚。」提起这个孩子,常阔甚是愧疚。
「阿鲤出事,是意外,也是人祸。周顶与裴氏,俱已为此付出代价,从俗世意义上来说,此事已了。」常岁宁道:「真若谈轮回亏欠,也是我与她之间的因果,过失不在你。」
「无绝曾说过,我当年执意救下阿鲤,搅乱了她本已该尽的命数,但她命中之劫未破,魂魄不稳,与这世间也一直难以建立真正的羁绊。」
常岁宁回忆起事后与无绝的深谈,道:「故而她一直体弱,却诊不出真正的症因。虽在诸多保护与疼爱中长大,却仍性情郁郁胆怯,不得舒展。」
常阔怔然,原来一切都早有因果可循。
「我已与无绝暗中替阿鲤补办了丧事,此生她与我之间因果已偿,已然圆满,来世应可投生一户双亲美满的好人家,去过体魄健全,肆意洒脱的日子。」
常岁宁最后道:「若有重逢之日,得机缘指引,我再偿她引我归来的恩情。」
常阔眼睛微红,慢慢点着头:「既如此,有缘必会再相见……」
这头点着点着,迟迟意识到了不对。
「照此说来……您竟早已同无绝言明身份了?」
他竟然不是唯一一个,甚至不是第一个吗?
从前殿下不是私下常与他说,在她心上他排第一位的吗?
常阔的眼神有些受伤。
「你那时已领兵离京。」常岁宁轻叹气,看着他,似有些无奈:「且是他先认出我来的。」
她未提受伤二字,但又似乎字字句句全是受伤。
四目相对,常阔:「……」
住在大云寺里的无绝且能早早认出来,反而与殿下朝夕相处的他,还等着殿下找他相认……这称职吗?像话吗?还是人吗?
常阔羞惭:「是属下愚笨……」
「也不能全怪你。」常岁宁适时安慰道:「无绝能将我认出,实则是有缘故的。」
她便将女塔的真相与常阔言明。
常阔震惊之余,又觉浑身舒适。
他就说,作为殿下帐下第一心腹的他,岂会平白无故输给旁人!
原来是那擅熬羊汤的秃驴提早偷看答桉了!
此刻便不忘道:「殿下,实则属下早有感应……只是道不明,想不透。」
「我能察觉得到。」常岁宁点头:「谁让你最了解我呢,与我最是心有灵犀呢,起初未曾做好相认准备时,我每日都在担心被你认出。」
常阔听得甚是受用,心中熨帖又骄傲。
不过有一点……
常阔神情几分犹豫,片刻后,干笑两声,悄悄搓着大手:「此前不识殿下……或说了些夸大其词的狂妄玩笑之言…」
【鉴于大环境如此,
想到之前那些扯谎吹牛,牛皮破了还不自知的经历,常阔此刻的心情在「恨不能原去世」与「但又不舍得死」之间来回切换。
常岁宁装湖涂般轻「啊」了一声:「不提那些了。」
重提这些,对大家都不好。有些事不适合拿来回忆,否则对所有人都将是一种酷刑。
常阔又干笑几声,笑着擦了擦额角冷汗,如获大赦。
随后,又谨慎试探问:「那往后……」
常岁宁:「往后您还是我阿爹。」
常阔双手扶在身前大腿上,神态矜持不安:「殿下,这不太合适吧……」
他来做殿下阿爹,那先皇算什么?
抢名分抢到先皇头上……合适吗?
他家祖坟里埋着的老祖宗们,在下头还能安息吗?
诛九族这种事,在府不知是个什么说法?会祸及老祖宗吗?
如此思来,此等福气,似乎已不属于祖坟冒青烟的范畴之列了,这青烟已是青中带红,红到紫……再这样下去,他怕祖坟会炸。
常阔很担心自家祖坟会不堪重负。
「怎不合适呢,无绝说,当年是你将我一块遗骨带回,方得设下此阵。」常岁宁的视线落在他那条伤残的腿上:「我认你做阿爹,给你养老,再合适不过了。」
常阔闻言心潮涌动,他承认……他拥有一些甘冒祖坟爆炸之险也想满足的虚荣心态。
对不起了祖坟,他真的很想体验一下这种无比虚荣被人嫉妒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