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手握重兵,然为一己之利,置和州满城百姓不顾,使无数百姓枉死——」
「其为夺兵权,以阴险手段刺杀贺危。」常岁宁道:「武将可死于沙场,可死于兵险诡招,皆不为可惜,但死于此等蠢毒之人手中,在我看来,实为不应当,不该有这样的道理。」
魏叔看着那双在为贺危鸣不甘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继续说道:「再往前说,江宁失守,徐氏大军得以壮大作乱,整个江南之皆及及可危,流民遍野,饿殍满。诸如种种,数不胜数,无不与他有直接或间接之因——」
「其身为主帅,不曾爱惜麾下将士,此为无义。身为宗室子弟,待江山百姓无丝毫怜悯,此为无德。领二十万之师,却毫无作为,此为无用。如此无用无德无义者,说是罪大恶极亦不为过,让他继续活着,便是对其他人的不公。」
他说的没错,他的父亲淮南王曾为朝廷为圣人立下过诸多功劳,他一贯又很擅长在人前摆出认错的怯懦可怜模样——
如若有人借淮南王之功为他求情,说不定他当真能保下一条狗命。
纵他被废为庶人,贬为罪人之身,被关押囚禁,可日后呢?
时局飘摇,说不得哪日皇位便换了人来坐,如若有人当真能推翻女帝,待到那时,昔日反女帝者,反倒会成为功臣。
若当真被他等到那一日,他以宗室功臣之身被迎出,那今时因他而枉死者又算什么?谁又会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
她不想让这样的歪理有现世的机会。
早在那日她从贺危手中接过那道圣旨时,她便决心非杀李逸不可。
最后,她看向魏叔,问:「在魏侍郎看来,以上种种「必须」,是否足够我杀他一百回?」
一旁的荠菜娘子握紧了手中砍柴刀,眼前浮现和州守城时的惨烈之态,亦恨不能将李逸大卸八块。
魏叔沉默片刻,仍有些犹豫:「可他说……他知晓徐正业的要秘。」
旋即,却看向那名幕僚,思索道:「这应是他麾下幕僚吧?若有要秘,问这幕僚应也是一样的……」
「如此思来,这两人中只需留一个活口即可。」他看回常岁宁,与她道:「常娘子且看着留吧。」
李逸大惊失色:「……魏叔,你怎么敢!」
他开始剧烈挣扎:「我已认降,我乃宗室子弟……岂容尔等私自处决!」
「圣上曾有言,如若反贼胆敢抗之,可当场诛杀。」魏叔转身,看向厮杀后倒的那些李逸心腹:「这些,想来即是反抗的证据了。」
「魏叔……你无非是忌惮她与常阔的***,你这般渎职,不得好死!」李逸慌不择言:「你们视律法规矩何在!」
「规矩是死的——」常岁宁手起,刀落。
锋利刀刃迅划过李逸的脖颈,初时只留下一道极细的血印。
「曾」一声轻响,常岁宁将刀按回刀鞘之中,看着李逸瞪大的眼睛,平静道:「你也可以是。」
规矩是死的,人当然也可以是死的。
魏叔回过头之时,便见李逸脖颈处几乎断裂,脑袋失去支撑般向一侧歪垂,伤口和口中都涌出浓稠的鲜血。
「别看了,当心做噩梦,你不是最怕鬼吗。」常岁宁好心劝说一句,便转身握着刀离去。
耳边回响起李逸方才那句诅咒自己不得好死的话,魏叔打了个寒噤,而后忙看向
她:「常大将军何在?」
那道背影没有回头,而是径直上马:「随我来。」
魏叔让人将李逸的尸体,不,还未完全变成尸体的身体收起来——待会儿还用得上。
又令人看管好李逸那名幕僚,而后便上马,跟上那道在前引路的身影。
大军在后,动如云涌。
常阔那边的两军拼杀,随着李逸逃走的消息传开,已经被平息了大半。
主帅走了,军心难免溃散。
而今主帅又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却是尸。
李逸的尸被示众之际,魏叔顺势示出圣谕,「我乃门下侍郎魏叔,奉圣谕前来捉拿反贼李逸,而今李逸已经伏诛,尔等降之,待事后查明是受李逸蒙蔽者,一概皆可免罪!」
至此,钦差与圣谕的到来,已彻底坐实李逸反叛之举。
那些跟从李逸的士兵人心惶惶,皆纷纷放下兵器,再不敢心存侥幸顽抗。
冬阳滑落西山,一轮寒月高升,冷意在间无声侵蚀万物。
大军整合,就近选了开阔之处扎营,营帐外燃起火堆,将寒气驱散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