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火将包袱解开,捧着一件被包裹着的四方之物来到崔璟面前。
崔璟没有耽搁接过,一手持之,一手去解包裹在外的绸布。
然,解了一层又一层,他竟现此物被包裹了七八层余。
崔璟眉间神色温和,她竟如此上心,倒不知其内究竟何物。
元祥此时「嘿」一笑:「这都是属下特意包着的……唯恐途中有损坏。」
「……」崔璟手下一顿。
包裹之下,是一只锦盒,锦盒打开,其内是一只素色荷包。
元祥再次一笑:「这锦盒也是属下寻来的!」
好歹是常娘子送的东西,这样才有仪式感嘛!
崔璟彻底无言,将锦盒丢到一旁,只将那只荷包拿起。
打开后,一颗栗子落在他手中。
元祥眼神一震。
怎么只是颗栗子?
他以为好歹得是常娘子的亲字条呢……
完了,仪式感太足,期待值拉得太高,大都督怕是要失望了!
然而定睛一瞧,却是他多虑了。
大都督看着那颗栗子,眼神似乎比看亲儿子还亲!
察觉到下属视线,崔璟将栗子收握于手中,继而问:「她可曾说起,之后有何打算?」
可有他能帮得上忙的方?
「大都督,您与常娘子还真是心有灵犀!」元祥眼睛亮亮问:「来之前,您猜常娘子是如何同属下说的?」
此言毕,一时上头的元祥即觉失言。
大都督一向最不喜旁人说废话,什么「你猜一猜」、「不知是否当讲」此一类故弄玄虚之言……大都督决计是不会接话的!
元祥正要硬着头皮自行往下说时,却听青年耐心问:「如何说的?」
元祥大为震撼。
人,怎么就能有两幅截然不同的面孔呢?
好一会儿,元祥才自震惊中回神,扯出笑脸道:「常娘子说,若您问起她之后的打算,便让属下同您讲,她准备带常郎君离开京师,待安顿下来后会给您写信,让您不必挂心。」
又道:「常娘子还问起过您的伤势呢。」
崔璟看向他:「你是如何答的?」
元祥咧嘴道:「属下自然要说您勇勐无双,区区小伤算不得什么,早已无碍了!」
崔璟点头,心中很满意这个回答。
虽然他的伤至今还未好全,但一则他不想让她担心,二则……他想,应当没有人会拒绝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树立一个足够勇勐的形象吧?
不过,她既确定了他受伤之事,想来是见过无绝大师了。
不知她与无绝大师是否已表明身份了?
他想起了那夜于女塔辞别时的情形。
崔璟自书房中出来时,色已晚,一轮圆月初挂上枝头。
他暂时驻足,仰头望月。
听元祥说起
孔庙之事时,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位单枪匹马得胜而归,身上浴血却也披着荣光的将军。
元祥说,当时许多人自为她拦在楼外,他想,这是应当的。
这世间,就是有这样「应当」之人。
这样「应当」之人,理应有大,而非向何人妥协——他从不是愚钝之人,又因知晓旁人不知之事,故而从元祥那些话中,他亦能看出那位帝王的态度。
女塔内,帝王未能试出想要的答桉。
这一次,也未能将那个答桉逼出。
两次强硬的试探,两次宁自伤也不肯妥协的固执,他想,他大约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心疼她流血受伤,懂得了她的不肯妥协,也仰望她身上的荣光。
但,心疼……?
这明朗出现在心头的两个字,令崔璟有着一瞬的怔然,他如今既知她是何人,这心疼二字,便应当是有些僭越的。